他这一跃,是如此的轻巧。就如同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也不过是一个幻觉,是一个陈旧的观念,他跃入其中就如敲碎了想象力的边际。那个熟悉而广阔的世界,千种声音,万家灯火,齐齐挤入他的脑海中。也就在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所在。
身体就在这里,仿佛自己从来都没有失去这个身体。身体也不是湿气,不是那片潮湿的黑暗,不是那无形之物。身体是固态的,是有形的,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性。
马恩仿佛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乃至于连细胞的新陈代谢也没有忽略。凉意和暖意宛如化作了无数的丝线,如春天的草根一般在体内滋生。他所感受到的,以及让他有如此清晰感受的,仅仅是二十四个怪异符文当初孕育出来的力量。
那些锐意的气态,沉如水银的液态,阴阳缓和的所谓混元,都已经不存在了。扎根在这个身体中的,就只有最初的凉意和暖意。凉意就如三伏天的凉水,暖意就如寒冬中的阳光,虽然称不上强烈,却让他觉得滋润和畅快。这怪诞的力量在这一年里,不断变质,深化,可到头来却仿佛只是转了一周,又回到了原点,依旧是它们自己当初的模样。可是,倘如用二十四节气去解读二十四个怪异的符文,这般周转不才是正常的吗?正如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只依赖于星球的转动,固有其的规律。人们正是总结了这个规律,才有了二十四节气,这是人类祖先们最早的最系统的星体科学结论之一。
二十四个怪异的符文尚未完全解明,二十四节气却已经在马恩面前展现了它的循环。
马恩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存在,便开始下坠。山河图中似乎也有了真正的风,而不再仅仅是风的声音。实际上,很多声音在常识中的源头,都已经在山河图中有了体现,并不仅仅是“风”而已。这里的景色,原本只是在表述一个巨大的幻想,一种泛泛的哲学理念,可在那潮湿的黑暗中,围剿了所有现神的怪物后,似乎就有了某些更为本质的变化。
山河图的变化是复杂的,更是难以捉摸的。“旋律”的力量,以及“旋律”营造的午夜回响,本就是和人们常识中的现实世界有巨大差异的环境。在这样独特的环境中,一件本就十分独特的事物,发生难以捉摸的变化,并不是马恩亟待了解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聪明到能够钻研出这其中的秘密。这本应该是由更善于此道的研究者去做的事情。在社会分工中,他有自己的定位,也有更加迫切,更加优先去解决的问题。
山河图反映了自己的心声,而这个心声是有力量的——马恩仅仅知道这一点,但已经足够。那个声音说得很对,他已经没有底牌了,所以才更要打好手中的牌。
在一场牌局中,一张牌的价值并不是完全由牌面上的数字决定的,而胜负也不会因为牌面已经注定就有所定论。
马恩下意识伸手抓了抓头顶,他又一次反应过来,那顶深红色的帽子已经不知何时,早就被吹飞了。“哼。”他发出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哼这一声,但他觉得那个自己的情绪似乎被哼出去了,那喋喋不休的声音也渺茫。他越是向山河图中坠落,那声音就好似紧紧追来,却又越落越远。
山河图中如有二十四节气轮转,一切景色,都在褪色,那些令人心绪起伏的,美不胜收的一切,再次变得苍白而单调。之后,马恩的世界,再次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日常中。
这苍白又单调,无比枯燥,没有丝毫浪漫的日常,如画在卷轴上,又伴随卷轴一起收束,如一些走马观花的记忆,落入马恩的脑海深处。
只剩下一个马恩了。
马恩猛然睁开眼睛。仿佛在黑暗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当他醒来,就再次看到了周遭的人们。自己的队友危在旦夕,似乎只剩喘息,而神社的巫女意图从一个可怕的噩梦中挣扎醒来,马恩几乎没怎么多想,就觉得她一定能够从这噩梦中醒来——她受到的创伤是真实的,因为,她的痛苦是真实的,但是,这里是神社,她也是这支队伍里,唯一一个完全基于感性和责任,凭借以自身的意志做出选择,毅然去面对这场灾难之人。
在神社里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从她从姐姐鹫峰紫苑手中接过传承的责任开始,她就已经站在这个战场上了。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站出来——马恩一直都能察觉到,她的这个意愿是如此的强烈。哪怕面对的是“神明”,这个神社对她的意义,依旧是她心中最坚实的力量。
若是在常识现实中,心灵和思想或许不能直接决定太多,但是,这里可是午夜回响呀。马恩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