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专务被自己凝视到的东西吓得心胆俱裂,神志不清。它依稀对这隐藏在黑幕后的怪诞不
明之物有某种印象,但它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何地见过。它觉得自己正目睹到的东西不是什么
新鲜的玩意,却比它过去所见到的任何怪物都更能称之为“怪物”。与之比起来,它自身也好,
马恩也好,那些它曾经恐惧过的事物,即便是“旋律”中的怪诞奇妙,都不及万分之一。
疯狂的“旋律”在它的耳边叫嚣,那是浑浊,是混沌,是无数声音的回响,是数不清的音符
在跳动,这些声音仿佛是无意义的,也没有任何可以理解的内容。这千亿只手,千亿张嘴的怪物
显得无边无际,上原专 务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身处在-一个孤独的维度中,是被这个怪物包
围着,还是已经被这个怪物吞进了肚子里。
上原专务恐惧又绝望地逃离这片黑幕,如果在这片黑幕中,它能找到自己的手脚,此时定然
是手足并用,如受惊的野兽。可它要逃离这个可怕的,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世界,只是在思
维中窜动,是从意识的层面上,意图让自己昏厥,逃离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它希望自己能够从这
个噩梦中醒来。
是的,这是噩梦一它这般反复告诉自己一 比结缘神的噩梦 更深邃的噩梦但只要能够再次
醒来,就能逃离噩梦。
恐惧和绝望填满了上原专务的脑海,它如野兽般遵从自己的直觉,它感到自己比任何宗教的
信徒都要虔诚,它在向结缘神祈祷,渴望得到救赎。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它从这个
千亿手千亿嘴的怪物口中逃离,它会发自内心去感激,去崇敬。
一我的神啊, 救救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上原专务的四面八方依旧是黑幕重重,它已经看不到那贪婪又邪恶的,连地狱里的恶魔还要
残酷千万倍的怪物了,但它依旧可以感受到它那无处不在的目光。这目光就好似穿透了它的皮骨
玩弄着它的灵魂。它依旧可以听到那令人憎恶又令人绝望的咀嚼声,隐隐的,仿佛在撕咬着自
己的每一寸,将自己身上那些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大块大块地撕裂。
上原专务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它肯定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自己就是这头意义不明,
没有理智,暴饮暴食的野曾的食物,它处于-条食物链的顶点,哪怕是过去见过的那些怪诞离奇
哪怕是获得了结缘神力量的自己,在它的面前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点心一可这头怪物是如此
的疯狂,哪怕微不足道的点心也不会放过。
上原专务无法停止自己的痛苦,无法遏制自己的恐惧与绝望,即便向神明祷告,也让它感到
前路迷离。它似乎已经迷失了,它感到自己要死了,它觉得自己已经被肢解,一枚枚的碎片消失
在那不断咀嚼的嘴巴里。它直觉知道,那千亿的嘴,不仅仅在咀嚼自己,还在咀嚼别的东西。
一天啊, 它会一直吃下去。它会吃光整个世界!
上原专务跌坐在地上,它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亦或者说,是自己的灵魂:这个男人有着
最普通的身体和四肢,有着心跳和血液,是他本来应该拥有的模样。毫无疑问,这个人类的身体
是孱弱的,可是,在千亿手千亿嘴的无以言喻的怪物面前,他已经感觉不到落差。孱弱的人类和
屏弱的怪物,究竞哪-一个更加孱弱?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他跑不动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聆听“旋律”,追寻“结缘神”的指
引时,看到的竞然会是这个怪诞离奇的东西,这恐怖的绝非人类能够直视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
“结缘神”!他从来都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藏在自己内心的“旋律”里,它也不
可能是从某个人的内心中诞生出来的。
一个人,一个怪物,怎么可能诞生出这庞大极端的,比怪物更加可怕的怪诞?
他生出一-个莫名的想法:难道这个怪诞已经侵蚀了所有的人,以及所有因人而生的怪物吗?
难道它千亿年来,就是这般潜伏人们的心中,吞噬着每一个入的灵魂吗?因为它的存在,人类才
会如此的堕落,如此的面目狰狞,生来就带着原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