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中再次恢复平静,只有风扇和涡轮的声音嗡嗡作响,巨大的机械臂和机件构造在收缩
,阴影如日冕的指针般转动,远方的光-层层暗淡下来,宽阔又平坦的空间里,最终只剩下大脑
袋和它前方的控制台。如同鹅颈唱片机般的身躯在徘徊,如触手般的机械臂插入地面接口,它的
身影略微带着不安和凝重。
不需要看屏幕上的数据,数据的真相通过有线链接直达它的大脑中枢,逐渐拔高的功耗让这
个超乎寻常的躯壳不得不打开排风口,并向透明罩体的溶液中注入淡蓝色的冷却液。浸泡这颗大
脑袋的液体可以它喜欢的任何颜色,他人所看到的溶液色彩并不具备他们自己所想象的实际意义
,不过,现在这层淡淡的蓝色确实已经具备其内在含义:那是焦虑,抑制和冷静。
大脑袋的一根机械触手在控制台前摇摆不定,许久才拨下一个开关。这些控制台上有林林总
总将近数千个开关,每一个开关都具备其固有的编码、定义、快捷和内容,这些开关彼此结合,
便代表’了不同的功能和选择,而它每一次拨动开关,就意味着它拥有的选择减少了一些。
当所有的开关构成一个既定的排序,最终达成的功能也必然趋向于它最终选择的那一个。即
便如此,在并非孤注-掷的前提下,它也希望能够保留更多的选择-直以来,它都对单一一性保
持敬畏,对多样性示以尊重。
然而,它所要应对的局势正在迅速减少它的选择。它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最终它能剩下的选
择或许只有两三种,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会落入完全没有选择的境地。它很少会让自己面临这样
的窘境,也十分抵制任何没有选择的境况演变,并会为此做出不懈的努力。
它想着:在这个黑暗深邃的宇宙中,大大小小的故事-直在发生,也许曾有入听闻,也许不
曾有人听闻,这些故事也许是在历史的囚笼中循环,也许是别开生命的新篇章,-些人的命运只
是掺和在这其中一一个或几个故事里,其影响或许会跨越时间和空间,但就如同涟漪就仅仅是涟漪
而无法称之为巨浪。
它就是这“-一些人”的其中-一个,无论它在这颗星球上的相对科学技术实力有多么深厚,在
如今正在的故事里,它依旧不是主角。
在这个故事里,它曾经面临的麻烦被另-些人解决了,而这些人却又成为了它现在面临的麻
烦,其危险和困难甚至超过了之前的麻烦。所以,麻烦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或减缓,它只是延迟
了,不仅延迟了,而且扩大了。
“该死的马恩!”它似乎下定了决心,机械臂一下子拨动了 数百个开关。
马恩就是这一系列麻烦的中心,大脑袋-直这么认为, 现在更是这么认为。这个麻烦就如同
牛皮糖,既是自来熟又散发出恶臭。它因此抱怨,咒骂,闪躲,却又时而被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和同理心诱惑,它不止一次这么想:明明自己都只剩下一颗脑袋了 ,为何还要理会这些人的麻烦
事呢?只是,无数次的思考,都没有给它答案。有时,它会有-个它自己认定就是如此的答案,
但下一次,它又会自己找到另一-个理由,去推翻这个答案。
大脑袋用力敲着躯壳上的透明罩体,仿佛能从轻微的震动中得到某种更加实在的慰藉。马恩
的数据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入,压榨着它的脑力和安全屋的算力,所有的指标都在下跌,在只有它
才能观测到的数据视界里,警告的红标和错误框体正在加速累积。它有些后悔,为何要在马恩的
体内植入那么多,那么稳固,那么细致的探测装置呢?
为马恩植入自主单机模式,让大脑袋能够更加具体且实时地监控马恩的状态。换做是他人,
大多会极端排斥这种没有隐私的改造。没有人想要让自己的心灵和身体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人眼中
, 所以,人们隐藏自己的心思、反应和身躯。随着时代的演变,在人类这个共同体中,人们对个
体的追逐越来越饥渴,然而,在大脑袋的眼中,马恩这个人在一定程度 上是逆潮流的一这个从
大陆来的男人之所以特别,就在于他对个性的追求始终处于-一个冷淡的水平。大脑袋觉得,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