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根绷紧的弦。301book.com

利德能听见自己的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起先速度很快，因为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染透衣衫后自然会不停地滴落。但随着剑气不停流失，他能感觉到滴答声之间的间隔越来越久了。此时天地已是狂风大作，利德的耳中能听见狂风的咆哮，但偏偏他的脑海中又安静得像是月光笼罩的水潭。

在利德眼中，世界一切事物的流转开始变得很慢很慢。

剑气流失，利德周身经脉也被迅速撑起，支撑着他做出种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他的身体中仿佛有一个被吹鼓了的皮球，支撑着外面的皮囊辗转腾挪。虽然这皮球正在泄气，但眼下还在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五感被强化到了极致，从刚刚开始，利德几乎把能躲过的所有攻击尽数闪躲。

而他面前的东西——不管是叫【玫久】、【无翼之旧神】还是【迷梦之柱选中的代行者】，这个怪物的样子都已经和利德初见她时大相径庭。当利德选择以半自杀的方式，通过挥霍一身剑气来发起总攻击时，玫久就已经不再能如之前那样优哉游哉。

当然，玫久并不会因此承认利德的强大之处，她只会将眼下焦灼的局面归咎为自己的失误。

玫久搞不懂为什么旧神的力量和昆古的力量没能融合在一起。也许是血魂的数量和纯度不够，也许是因为当初秘密返回西秦的梅林等人破坏掉了一部分献祭的法阵……原因已经无所谓了，玫久只看结果，结果就是她体内力量的本质更偏向于昆古。

迷梦之柱阿特纳克是一只巨大的蜘蛛，玫久也以半蜘蛛的形态显现。她上半身保留了人形，但却没有如旧神那样生出光环和羽翼，只模仿了一部分他们身上的圣洁感，就像在狰狞的恶鬼雕像外粉刷上了一层白漆。

随着与利德的交手，这种脆弱的圣洁感进一步剥落，眼下圣洁感更是降到最低，露出里面的本质。人类那半截身躯，此时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一片漆黑，只保持着一个大概的轮廓，就像是被火焚烧的干尸。

在她的脸上，五官已经变得扁平且退化，曾经美丽的眼睛与嘴唇，如今已经变成三条扭曲的红线。鼻子只剩下两个孔洞，耳朵则是汩汩冒出的黑雾。从红线的弯曲方向能够看出她在笑，那笑容无比扭曲，在她的身后，头发已经变成了蠕动的触手，就像是盘踞在头顶的扭曲的蛇。

利德身体中，永生之柱克莱纳斯的力量正在躁动，利德感觉自己就像被丢到雪原中的一团火焰。原先玫久具备人形的时候，她身上的圣洁感削弱了诡异的画面，但现在利德感觉视野所及的一切都在扭曲，这种理智流失带来的痛苦与他在海底神殿体验过的相似。

克莱纳斯的力量就像是一团火焰，帮他维持着理智，让他不至于在冰原中逐渐麻木。但这团火同时也在灼烧着他，让他清晰地感受着痛苦，吸气的同时仿佛能闻到内脏灼烧的焦糊味。

玫久也好不到哪去。听潮先生拿生命中最后的剑气隔绝了神界与人间的联系，玫久没办法再像其他旧神一样摄取人类的信仰作为力量。旧神的力量无以为继，她只能寄希望于昆古，但迷梦之柱的馈赠也不是无休无尽的：玫久吸收整个领地的血魂，使自己成为了更高阶的存在，血魂就是她力量的主要来源。

而现在西秦领地被她杀得千里无鸡鸣，这份力量同样得不到补充。虽然距离她的极限还有足够的距离，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一步一步地滑入深渊。

——“主不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玫久又想起来了这句话。

这句话就像是毒蛇一样占据着她的脑海。玫久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这毕竟是她的身体，她大致能猜到自己成了什么样子。无论是旧神还是昆古，都维持着比她更加优雅的姿态，虽说外貌并不影响力量、甚至有时候越丑的生物越能打，但玫久还是忍不住思考起一个问题——

她真的有成为上三族吗？

过去昆古十二柱将她与深渊教会的牺牲视如草芥，现在她同样将人类视为蝼蚁。但这是否意味着她成为了上三族呢？现在的她在旧神、昆古、虚空眼中，是同胞？是下属？是恶犬？还是依旧如蝼蚁一般呢？

玫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狰狞。

红线组成的眼睛凝视着利德，她能够感觉到，自己会思考这么多，其根源全部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把他杀掉，一切都会回归正常，反之就算她活下来，恐怕也很长时间都要困于这种思考的旋涡。

玫久的身体开裂，一部分手化作液体钻入地下，蛛腿以让人难以察觉的超高速度行动，瞬间逼近了利德的身前。利德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