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过去做什么事都要依赖于宗族、姻亲、乡党这些关系不同,当下的东北是单位说了算的时代,职工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首先就是单位出面进行了解,哪怕是警察和法院这些强势部门,也不能无视单位的意见。因为这里的单位都是国营企业,这些企业的管理人员不仅可以越级进行控诉,他们中的不少人也是可以和政府官员进行调换的,没人愿意去得罪这些未来的顶头上司。
在这样的集体生活中,只要还想着上进的,共和党对于工人阶级的培养,使得工人也有可能转为干部,那么就不能不重视集体对于自己的评价。而那些从乡村中拉出来的青年工人,被打乱了地域关系分别安插在各个不同的城市和工厂、农场后,他们中的不少人在脱离了原先的生活环境后,很容易就被这种关系密切的工业集体生活给容纳了进去,完成了从农民向工人身份的转变。
比如刘元的家族属于殷实的乡村地主,刘元父亲和几个兄弟至少是初中毕业,学历最高的一个还差点去日本留学了,不过因为辛亥革命爆发,那位原本预备去日本留学的叔叔中断了自己的学业。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过去都是叫做乡里望族,乡里的事务不问过他们家是干不成的。
革命之后事情就出现了变化,随着共和党开始推动土地改革,对乡村经济推动集体化,像刘家这样的中等地主就开始在乡里说不上话了。当农民不再租借你的土地耕种,自然也就不会再服从你的吩咐,更何况在集体化运动之后,村集体掌握的资源已经超过中小地主能掌握的资源,至于大地主则正被共和党强制性的消灭,因此东北的地主阶级正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当然,东北的地主阶级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但是只要没有走到革命委员会的对立面去,他们还是能够保住许多东西的。其中最为宝贵的,就是那些受过教育的子弟。哪怕是学的四书五经这些旧学,这些地主家的子弟也是经历了5-10年的脱产学习的,这对于贫困的农民和工人阶级来说是难以一下追平教育上的差距的。
共和党要管理地方发展工业,那么任何识字的人才都要被利用起来,那么这些愿意同党合作的地主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自然也就被纳入了体制。只不过共和党对于这些知识分子的利用,还带有着顺便改造他们的念头的。应该来说,眼下的改造还是成功的。
比如刘元就很满意现在的身份,他一点都不怀念在乡下的生活。那里既没有电车和电灯,也没有图书馆和电影院,有的只有众多的规矩。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也不乐意待在乡下,在那里除了没完没了的家务活,还要整天应付祖母、伯娘、婶婶们,几乎连大门都出不去。但是在长春,母亲不仅可以自由的安排家里的家务,因为读过小学现在还成为了街道办的一员,能够领到一份工资。
刘元始终没有忘记,母亲第一次领到工资时的喜悦和伤心。喜悦是她觉得即便离开了父亲自己也不会饿死了,伤心是因为她只差了半年就读完小学了,但是因为要同父亲成亲终于还是没有读完。刘元心里猜测,母亲的伤心也许不仅于此,当初她要是继续念下去,也许就会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了。
不过即便如此,家里的气氛也改变了许多,原本任何事情都是父亲一个人说了算,但是现在母亲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因为她现在也是一个有工资的人了。刘元觉得,仅仅因为家里的这一点改变,他都乐意党没收自家的土地,因为现在的生活比过去好的太多了。
正因为刘元抱着这种心态,因此他在长春师范学校读书时一直都向着党靠拢,应该来说他的运气还不错,虽然他出身于地主家庭,但是他父亲的名下并没有土地,而祖父也很配合党的土改政策,加上党在快速扩张期对于在学校内吸收学生党员较为宽松,因此在毕业之前他终于入了党。
作为一名党员,又是成绩不错的师范毕业生,刘元很快就新组建的统计局挑选了过去,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大喜事,这意味着他不必离开长春这座他所喜欢的城市了。
刘元家的门前有一条4米宽的水泥路,水泥路的北面就是一片田野,再过去几百米就是铁路线了。在蔚蓝的天空下看着一列冒着白烟的火车头滚滚向前开去,那场景是非常震撼的,可惜自从改了电气列车后,这样的场景站在家门口就看不到了。
拖拉机厂和汽车厂都在这条铁路线以南、以东,五年以前这里都是农田、水塘和树林,现在则树立起了成排的红砖建筑,还有如行道树一般的电线杆。顺着门前的水泥路往东北方走到底,然后再转入南北向的街道,往南走上100多米,就是公交车站。
从拖拉机厂站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