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本地群众的向导,光靠北伐军,没有个几天时间是找不到合适的渡口吧。
“渡河前进,我们要去踹北洋军的屁股蛋子!”
原先第一师越是向北前进,所见到的沿途风景就越是枯寂荒凉,但等到叶挺带着一个营渡过濉河以后,风景反而变得逐渐有生气起来。
大约是越靠近徐州,越远离了衰亡中的淮北,整个天地便都
逐渐明媚起来。
在被天下抛弃的淮海地区里,好像也只有徐州这么一座城市还算能够看得过去。
难怪从前立宪派有名的大人物张謇,也曾经给清廷提过——要以徐州为中心建立一个淮海省的主意。
从江南到江北,从淮南到淮北,看着沿途的一切,叶挺更加信服先锋队的社会革命方案,没有那么一套从下至上,从中国灵魂深处做改革的方案,一切都无从谈起。
难道衰亡的淮北大地,不是几百年来上千年来积累的衰亡吗?
难道这个老大民族步向老年的绝望,正像上海不少人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满人没有立宪,或者因为掌权者不是汉人吗?
淮北的一切,都雄辩地证明给了叶挺一个道理,没有彻彻底底触及全社会灵魂深处和每个角落的大革命,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是根本无法在二十世纪生存的。
战斗吧,叶挺用力甩着脑袋,他想起总队长的一句话,“太聪明的人肯定会对激进社会主义产生兴趣”,自己算聪明人吗?还是先战斗吧!
一个营的迂回规模不大,但若不是在广袤辽远又荒无人烟的淮北,他们想要乘敌不备摸到北洋军的身后,简直是桩不可能的任务,也只有在淮上才能完成这种奇袭。
想到这里,叶挺又想起了他在随营讲武堂和军官速成班上学到的捻军战史,结合现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捻子们的千里回马枪,能够在黄淮海大地上斩杀僧格林沁了。
“康大眼你在干嘛?”
叶挺这一营的司务长赵自牢,突然间发现经验老道的老兵康大眼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发问。
康大眼原来是广东永字营的防军士兵,但他很早就被先锋队俘虏,作为俘虏兵——那时候还没有光复战士这种说法——他在部队里的时间和历史却比大多数军官甚至高级指战员还要长。
“是北洋军——北洋军的外围岗哨,我们到了……”
赵自牢又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在远处随风飘荡的柴草堆附近看到了北洋军哨兵的身影,附近还有一处好像被火烧过的小村废墟。
“迂回就位,同志们,为了革命,各自保重!”
虽然第一师的革命官兵在各级指导员的政治宣传鼓动下,往往都拥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但先锋队和北伐军从来都不特别去强调这种牺牲。
“各自保重”的口令,证明着每一名合格的革命官兵,他们本人生命的价值都高于无畏牺牲换取的战果。
也正因为有着对自己生命价值的确信,战士们才会在面临艰难险阻时,一定要取得超乎生命价值的战果后,才会去拥抱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