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的春天,哈萨克大草原已然到处郁郁葱葱,可是极北的林中之地,西伯利亚常年封冻的辽阔荒原上,依稀可见冰痕累累,好像冰川时代的残余尚未退尽,只有皑皑白雪中间平行相对的黑色铁轨,才能看出这是一片人类文明步伐有所踏足的地区。
两头野生的驯鹿从枕木边缘一跃而过,灵巧的步伐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飘逸散乱的步伐,直到棕熊发出吼声以后,驯鹿才受惊般的蹿入枝头挂满积雪的原始森林里。
布里亚特蒙古部落的猎鹿人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连脑袋都藏在熊皮帽子里面,他背着一杆莫辛纳甘步枪踩着雪地靴快步前进,在距离那头雌性的棕熊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时,半蹲下身体,双手持握步枪,砰的一声子弹脱膛射出,正中棕熊头部。
电光火石之间,猎人又接连开火三次,除了一枪射偏以外,剩下两发子弹都射中棕熊的头部,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哀嚎声,雌熊咚的一下重重栽倒在了雪地里。
“快把猎物带走!”
另一位布里亚特蒙古猎人从密林深处里走了出来,他挥着手一边招呼伙伴一边大声嚷嚷道:“撞见伏龙芝我们的猎物就没了,撞见谢苗诺夫咱们可都得死!”
猎人一起把棕熊搬到雪橇上面,急忙忙地拖拽着离开这里。在西伯利亚这片亚洲最庞大的平原上,在二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林海雪原上,谁都知道红军、白军在这里交战正酣,猎人们不站在任何一边的政治立场上,只是单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财产。
布里亚特蒙古人所提到的伏龙芝,是最近刚刚在赤塔成立的远东苏维埃共和国人民革命军总司令,这支被本地人称为远东红军的部队在外贝加尔湖地区“横征暴敛”,他们提出的国有化政策要征收本地布里亚特蒙古人世代生活的森林和草场财产,引起了“林中百姓”的强烈反弹。
至于谢苗诺夫,那更是一个彻骨的混蛋。据说十月革命以前,谢苗诺夫是沙俄军队里的一名哥萨克指挥官,革命爆发的前夜谢苗诺夫就在贝加尔湖流域招募哥萨克,拥有一支足以和远东红军缠斗的白匪军部队。
如果说远东红军的国有化政策,侵犯了本地蒙古牧民千百年来的历史传统,那么谢苗诺夫的做法就完全是纯粹的杀戮和毁灭。
谢苗诺夫是东方白卫军首领高尔察克的部下,但他指挥的西伯利亚军团军纪极差,甚至还会劫掠白军自己的火车。有一回谢苗诺夫率部打劫了一辆高尔察克的列车,当他们发现车厢里没有装运军需补给和其他值钱的东西,而只是一列装满红军战俘的列车时,谢苗诺夫便恼羞成怒地屠杀了这些战俘,他们一共杀了50车皮的人,有3000人遇难,其中除了一千多名红军俘虏以外,还包括大量被白军强行抓起来准备编入军队的壮丁。
谢苗诺夫活动在贝加尔湖北部,他麾下的西伯利亚军团会到处袭击村庄,任何一个村庄里只要被发现藏匿有枪支武器,就会被他们当做红军支持者屠戮。
不管是俄罗斯族移民,还是世代生活在西伯利亚大平原上的亚洲少数民族,谢苗诺夫的屠刀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猎鹿人们一想到撞到谢苗诺夫匪帮的可能性,就赶紧拼了命地朝原始森林里钻。
等到猎人消失在风雪中以后,一列装甲火车才姗姗来迟。
纯黑色的车的厢外壳在鹅毛大的白色雪花里异常显眼,蒸汽火车头最前方的巨型金属五角星徽标,也是一个夺目的标志。
车厢侧面,用西里尔字母和汉字同时写明“远东红军第102装甲列车土尔扈特人号”。
“科涅夫同志,我们要准备返回伊尔库茨克去。”
当装甲列车停在积雪的铁轨上时,何贯中打量着静静的原野,又和第102装甲列车政委科涅夫说:“有一些传闻……有一些传闻说莫斯科的情况很糟糕,白军如果赶在我们之前回到叶尼塞河河畔,远东红军再想打回欧洲,就很困难了。”
科涅夫是远东红军里一员年轻的小将,欧战打到1916年 的时候他才结束木匠生涯,被沙俄军队应召入伍,在俄军西南战线的一个炮兵师里当士官。十月革命爆发后,科涅夫复员回乡,在家乡参加地方苏维埃,并在1918年初加入布尔什维克,跟随伏龙芝一起来到远东作战。
远东苏维埃共和国比起中亚地区的布琼尼,情况好得多。当年沙俄虽然在中亚地区修建了一条直达塔什干地区的铁路,用于运输棉花等商品,但这条铁路处在中亚腹地深处,和中国并不相连,新疆地区也不怎么富裕,想要把中国内地的大量援助物资运到布琼尼的手上,就只能靠骆驼和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