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如此成果好像也就不是多么不可思议。
很早之前,林淮唐要求陈更新等人到寻乌等县做社会调查报告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为后续编写农讲所的教材做着准备。
但时间、人力一切资源都太紧张,现在的教材林淮唐本人依旧是极度不满意的——这水平只能说还能入门,还能勉强看看,今后农民运动形成规模以后,还是应该由实践经验更丰富的农会干部们来编写教材。
目前农讲所总共有25门课程,其中关于农民问题占很大的比重。主要的课程有《地理》、《农业常识》、《农村教育》、《军事运动与农民运动》,更具体一些的课程,则有《南口镇农会历史》、《嘉应州农会状况》等潮梅总农会活动实践经验的总结。
农讲所对学员实行军事化管理,还要进行适当的军事训练。这目的也很简单,按照林淮唐和众人解释的说法,就是“为养成有组织有纪律之农民运动干员,同时为武装农民之准备,必使学生习惯军事生活及团体行动”。
因为农讲所的毕业生,将来都是要奔赴各地从事农民运动,成为农运的骨干力量。他们运动的基本方式,一定是要通过农会的组织建立农会自卫军的,否则根本无以自保,所以农讲所不少课程其实也和军官速成班、军士训练队重叠。
林时爽稍微批评过农讲所的一些问题,他认为林淮唐把架子建得太大,难免失之空泛,这么多工作真能落实下去吗?
“不管落实不落实下去。”林淮唐强调,“我们都要先办了才行,你们不去办,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办,你们不跟我走,我就一个人走。”
汕头光复以后,蔡绮洪也到汕头设立了潮梅总农会的机关,他把林淮唐所写的《农会宣言》,以红油漆刷在机关大门上——
中国的男子,普通要受三种有系统的权力的支配,即:
(一)由一国、一省、一县以至一乡的国家系统(政权);
(二)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长的家族系统(族权);
(三)由阎罗天子、城隍庙王以至土地菩萨的阴间系统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种神怪的神仙系统——总称之为鬼神系统(神权)。
至于女子,除受上述三种权力的支配以外,还受男子的支配(夫权)。
这四种权力——政权、族权、神权、夫权,代表了全部旧式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缚中国国民特别是农民的四条极大的绳索。农民在乡下怎样推翻地主的政权,是农会要做的工作、是农讲所要教的课程。
地主或谓乡绅的、缙绅的政权,是一切权力的基干。乡绅政权既被打翻,族权、神权、夫权便一概跟着动摇起来。
这份堂皇大胆的《农会宣言》张贴出来以后,一度吓得潮梅总商会会长高绳芝不浅,使他连夜赶来国民军的司令部,劝说林淮唐:“君汉不能行此安那其的言论,否则必遭致上下反对,革命如何成功?”
当天还有些缙绅带人围堵农会机关大门,声称要捣毁机关、撕去宣言,否则“尔革命党与土匪异于何处?”。幸赖蔡绮洪的副官、梅县东山中学的学兵队队长叶剑英带人拦截维护,才保住了这张宣言告示。
但也有人对此大感兴趣,像姚雨平刚刚提到的黄花岗战友莫纪彭,他从澳门赶到汕头后,一见这份农会宣言,便有醍醐灌顶之感。
莫纪彭本来就是此时中国无政府主义者的一个重要鼓吹手,他越是读这份宣言,越是觉得震耳发聩,好像为无政府主义的道路点亮了一个指路明灯。
无政府主义在同盟会中是一个相当流行的思潮,像章太炎,还有告发了章太炎收受清廷贿赂的刘师培,便都是无政府主义者。
只不过这时期中国的无政府主义者,大多只有安那其的世界观,没有安那其的方法论,结果很多人都想章太炎那样,因为信仰无政府主义但又找不到实现无政府主义的方式和道路,最后就转向虚无主义,并接着由虚无主义转向迷信、宗教,甚至乎成为君主专制的鼓吹手。
大名鼎鼎的无政府主义先驱刘师培,后来成为支持袁世凯帝制的筹安六君子之一,就是这条思想右转道路的终点之一。
刚刚从澳门抵达汕头的莫纪彭,有幸读完了林淮唐亲笔所书的《农会宣言》。他这就比同时期其他无政府主义者幸运得多,虽然不至于说迷茫顿消,但至少不会坠入虚无主义的深渊中。
因为莫纪彭从这份《农会宣言》中,可以看到一条现实的、确凿的社会改革道路。
它不是章太炎梦呓式的人人修佛而造成的美好新世界,而是一种用鲜血、牺牲和革命的暴力造成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