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唇齿紧咬,半晌方沉声道:“在下代梅花谢过王爷厚谊。”
宁王爷挥袖间眼底尽是得意之色,声线里淌着几分热络:“你既是本王的大舅哥,咱们自然是一家人,何须这般生分?”话落,他斜睨向清惟,目光里藏着挑衅之意,“本王与那些人不同,莫公子当知识人辨事之道,该挑对自己有用的人相交。”向清惟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仍凝着冷意,正要开口时,却见莫瑶暗中抬手轻摆,示意他稍安勿躁。她垂眸掩去眼底锋芒,忽而轻笑一声:“王爷所言极是。咱们平头百姓,哪敢与您这等贵人相较?只是日后若王爷有个万一——”她尾音轻扬,“在下可没本事像王爷这般请得动御医验尸,届时可别怨我照料不周。”宁王面色瞬间铁青,这大舅哥分明是在咒他早死!可刚在莫瑶面前装的亲和模样不能轻易撕破,只得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大舅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本王福寿绵延,怎会像那弱不禁风的梅花般说谢就谢了?”莫瑶淡扫他一眼:“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届时落人口实。”她袖中手指蜷了蜷,面上却仍维持着疏淡笑意,“王爷日理万机,何必与我等凡人计较这些闲言碎语?”宁王喉头一梗,望着莫瑶,只觉胸口憋着股闷气无处发泄。明明是梅花死了,怎么三言两语竟扯到了自己的身后事?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不提这些晦气话!”眼底却暗涌着怒意,这大舅哥,竟敢维护到向清惟到如此份上,看来得寻个由头好好敲打一番了。靳山验尸完毕,缓步走来。他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莫瑶和向清惟的心尖上,两人暗自攥紧衣袖。此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一动就会露馅,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靳山,梅花死因如何?”宁王神色一凛,瞬间恢复了王爷的威严。靳山恭敬行礼:“回王爷。”他目光微动,不着痕迹地扫过莫瑶二人,最后在莫瑶脸上停留片刻,才继续道:“经卑职查验,死者确系从山坡滚落,头部撞击硬物致死,已故去三日有余。”这番说辞竟与方才假仵作所言一字不差。莫瑶与向清惟心头剧震,却强自镇定。莫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心中惊疑不定。完全不明白出现了什么状况?难道刚才梅花吸入的迷魂药太多,真的把他害死了?但若是真的死了,也不可能验出和死了三天的样子一样?这下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但脸上依然装出平静的模样。宁王长叹一声,眉宇间浮现出几分装模作样的哀戚:“梅花正值青春年华,竟遭此飞来横祸,实在令人扼腕。”他语气沉痛,“如今真相大白,本王这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靳山躬身侍立,看似恭敬,实则眼角余光始终紧锁着莫瑶的一举一动。西沉的落日将最后一缕余晖斜斜地投进义庄的院子,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更添几分深不可测。莫瑶敏锐地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却故作不知,只是低着头,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情绪。“大舅哥,你也别太伤心。”宁王转身走到莫瑶面前,恰好挡住了靳山的视线。他语气凝重道:“本王不日将返程回江西,无法出席梅花的葬礼,这点心意聊表寸心。” 说罢命云庆取来一张银票,放入莫瑶手中:“请大舅哥收下,给梅花办个体面的葬礼。”原本神情沉重的莫瑶,瞥见那两百两银票时,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欣喜。她强作镇定,面无表情道:“王爷但请放心地去,此事定会办得妥妥当当。”宁王唇角微僵,这“放心地去”听着怎么像诅咒他死?他压下心头闷气,不便发作,却见莫瑶只顾盯着银票,对他回江西一事半句慰问也无,恍若他不存在一般。“那……本王这就告辞了。”宁王勉强维持着体面。“嗯。”莫瑶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宁王不甘心地又往前迈了半步:“本王真的走了,此去江西山高水远,怕是再难相见了。”莫瑶这才抬眸,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王爷一路走好!”宁王气得拂袖而去,连装模作样的客套话都忘了说。云庆小跑着跟上,只听自家主子咬牙切齿地嘀咕:“这见钱眼开的大舅哥!本王再也不想见到这张脸!”但他刚走出几步,心头忽地一紧,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攥紧袖子的一角,指节微微发白。就这么走了?当真再也见不着那个可恶又……可爱的大舅哥了?这边,靳山已收拾好验尸工具。当他经过莫瑶身侧时,突然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