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和殿出来时,已经太阳高照了。初冬时节已到,也只有晌午的时候,会觉得有丝丝暖意。
与朱帝前后说了许多体己话,可来回,魏祁最多提及的也是臣不记得了这几个字。
朱帝没有怪罪,还想吩咐其他事,又觉得不妥,只是无奈的摆摆手,继续咳着,让魏祁离开了。
偌大的皇宫里,还有奇花异草,在盛情开放。皇宫是世上最最繁华的地方。尽管已经入冬,可是还有南方,甚至异国他乡移栽来的花朵,为之添色添彩。
他看着满眼的金碧辉煌,深知自己已经站到了权力的巅峰。可是这种感觉忽暗忽明,仿佛握不住。
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自己刚刚被封为掌刑千户的感觉。哪怕自己现在已经成为西厂的总督主,还是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个千户大人!
他更触景生情的想起了母妃,七岁之前,母妃的柔情陪伴总是让他无忧无虑的幸福着。
后来,他被无缘无故地送出宫,与皇宫里的一切也断了联系,认识了自己的师父。后来他才得知道,母妃没多久,就被皇上给赐死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他不敢去深深探究,怕自责难受。
母妃定是有了死亡的预感,所以才慌忙将自己送出宫,免遭一难。
早前的事情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前,而且越来越清晰。母妃倩丽的身影就坐在冬日里的梅花树下,任那娇艳欲滴的红彤梅花随着风吹落到裙角。
她的旁边是两只燃烧正旺的火炉,丝丝热气甚至引来冬日里并不曾常见的蝴蝶!五彩斑斓,飘忽如仙子,围绕在母亲身边,恍若隔世。
他虽小,却也懂美的含义。
母妃慈爱的目光落于他身,纤细灵巧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着箜篌的长弦,一阵又一阵动人心弦的琴音,就丝丝入扣,在心中久久难忘。
那只名为“韶华”的箜篌是陪伴母妃最多的一件乐器。那首《繁梦》也是母妃最最喜爱的,更是他耳熟能详,甚至能弹奏一二的。
他叹息,可惜故人已去。就算做再多的努力,人死也无法复生。可记忆如泉涌,他想不追忆都难。
母妃的样子因在十六年前,原本就模糊,现在,反而一点点清晰起来。
母妃的脸好似变成了一个女子的脸,那人着大红衣裙,在台上蒙着面纱。虽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她眼眉处的梅花胎记却惹他觉得眼熟。
那红衣女子弹奏的曲子,就是《繁梦》,世间只此一首。故,不是母妃又是谁呢?
唉……他揉了揉眉心,缓了缓神。
自己的病,果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彗星大师的照看,是好不起来了。他拎着刚刚朱帝命太医为自己诊治后,而开的药方,俊美的唇一抿,无奈的扯出一抹苦笑。
虽然朱帝将此消息封锁,可难免有心之人想费尽心思撬开西厂的铜身铁臂,将里面的秘密挖掘出来。若是自己的病不能尽快恢复,恐怕某些人迟早是要钻空子的。
庆幸的是,有些人还没有变——敌人依旧是敌人!
三日里,魏祁要掌管整个西厂,尽快熟悉厂内大大小小事务,重新选拔内臣,乃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天天泡在西厂里,甚至连魏府也不回了。
景歌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接下来需要静养即可。只是整天闷在屋子里,人变得也郁郁寡欢的。
今日的阳光甚好,她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摸着魏祁的玉佩,在窗口双目无神的发呆,旁边的鸽子咕咕地叫着,也无心喂食。
大人已经三日对自己不闻不问了,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箍着,紧紧的连气也无法顺利地吐纳出。
唉……
冬雪已经听见夫人第十三次的叹息了,有些于心不忍,霎时心疼:“夫人,不如出去走走吧,过几天就是立冬啦。立冬那天,我们还要做许多好吃的,甚至还要包饺子呢。我们也一起回锦雀阁看看吧……”
一提到锦雀阁,景歌才缓和过来些许的精气神。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又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是啊,锦雀阁,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了,也不知道他们那些人都怎么样。与其呆着也是呆着,出去走走对伤口也是有好处的,所以很快应允了。
她还格外的披上了暗红色玉兰飞蝶的披风,确保保暖以后,就和冬雪出去了。
身后的羽兰可是瞧的一清二楚。既然她的病来势汹汹,居然还晕倒了。怎么三日内,便又能活蹦乱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府了?
这个女人心思,果然不纯,这么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