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嗯，二十多年，再没回去过。”锦绣笑笑，“因为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凤凌从他平静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不同寻常。

做杀手的人，一般都是有故事的人。

而且那故事，往往是不能触碰的伤痕。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担心不小心触到锦绣的伤心事。

便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竹签子，“看，这个绿色的小蝴蝶结好不好看？这叫海带结，煮在麻辣烫的汤汁里会变得非常美味。”

“好看，我没吃过这个，你的美食一条街上的麻辣烫小摊里，没有这个。”锦绣说。

“那当然，这是我的私人藏品。”

凤凌低头继续穿签子，以为把话题转开了。

锦绣却又转了回去。

“这个海带结的绿色，很像我老家那边的一种野菜。那野菜叫秋车车，因为到了秋天，它会开出像马车一样的方形的小花，叶子很肥厚，深绿色，我小的时候阿妈经常带我去采秋车车，回去煮汤吃，有点苦，我那时候很不爱吃它。不过，现在吃不到了。”

锦绣前一秒还在笑，突然的，眼睛里一瞬间涌出了泪水。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不停地眨眼睛，吸鼻子，仰起头让眼泪流回去。

凤凌放下了竹签子，走到他身边，蹲下，摸出一包抽纸递给他。

锦绣紧紧抓住纸巾，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没有过度，他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仰着头，闭着眼睛，他大喊着哭，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凤凌心中震动。

她以前看过有人这样哭。

是在一处战火过后的城市废墟里，一个男人，对着已经成为碎石的房子仰天长嚎。他所有的亲人都已经在战争之中去世，炸死的，病死的，参战牺牲的，走在街上被暴徒打死的，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一栋空房子。

然后，这个房子没有了。

那种痛苦没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人生至痛，再厉害的文学家也写不出来。

凤凌不知道锦绣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她能感受出，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

藏在他的心里，很深很久。

让他在某个快乐的时候笑着笑着，突然想起那苦痛，就如同遭受了当头一棒，再也快乐不起来。

痛苦可以过去，变得久远，但它永远不会消失。

它将成为未来生命中最强烈的底色，浸透在心底，在眼底，在每一个快乐的表情里。

凤凌静静地陪在锦绣身边，不说话，也不碰他，让他尽情地发泄。

她挥手，将闻声赶来查看的随时们遣退。

锅里煮着汤汁，热腾腾散发着浓香的气味，一大盆食材只穿好一半，凌乱地丢在那里。

烛火不明也不暗，恰到好处照亮厨房的方寸天地。

在这小小的一片亮光之中，锦绣坐在小板凳上，大声地哭着，叫着，凤凌蹲着陪他。

烛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地。

外面，斜月西沉，隐隐传来交四更的梆子声。

锦绣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收声。他的嗓子哑了，哭到后来发出像是破锣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凤凌递了一杯温水给他。

他收声之后很快变得平静，垂着眼睛，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仿佛刚才那个大声痛哭的人根本不是他。

接过水杯，他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