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这自称达奚部的巫族部落继承人反而有些疑惑,不管如何,这位窦将军都是个刚刚成婚的年轻女性,也不会喜欢这些的,眼不见心不烦不理会自己不就行了,为何还专门来找自己?
只是来敲打自己?
正想着呢,其人便抬起头来,却正见到一道火光自自己身侧飞来,扭头去看时,竟然是一柄冒着离火真气的白刃。
下一刻,达奚部继承人当场身死,身上也燃起熊熊火焰。
达奚部少主的随从武士们懵了一下,便要四处逃窜,窦小娘的随从以及驻守在此地的本营军士明显也愣了一下,方才开始猎杀这些人。
那队将杀了一人后,尤其不满,立即上前要做询问。
孰料,窦小娘反而摆手:“想法子放走几个人,去给他爹报信……那边的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你不要管。”
队将这才醒悟,赶紧执行去了。
达奚部的头人是当夜逃窜的,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十三骑。
而这使得他只花了半夜加一白日的时间,就见到了都蓝可汗……具体说是都蓝可汗亲自带领的大军。
都蓝可汗本人确实没有见这个冒姓达奚的野种部落头人,只一名年轻的贵族武士过来与他说话,得到消息后也立即消失,只将其人与随行十三骑收纳到军中而已,而这一切免不了引得这位头人在马上痛哭一场。
实际上,一直到晚间落帐,这名贵族武士方才同七八个同列一起,依次将得来的讯息告知都蓝可汗。
听完各类军情汇报,都蓝可汗迟疑片刻,没有征询在座的巫族贵人们的意见,而是看向了一位明显是南人的年轻武士:
“窦大使,你以为如何?”
那名年轻南人武士,也就是大英顶尖门阀窦氏年轻一代佼佼者,此番大英出使巫地的大使窦濡了,闻言认真回复:“小使以为,之前在王庭的时候,可汗与诸位贵人商议的极为妥当,黜龙军此番过来,或许正是为了与南面争功而大举劫掠;之前一步步扩展劫掠,到了距离港口两百里的距离又开始有营团卸磨杀驴,似乎正是因为劫掠范围到了极限,准备撤军的意思……”
“窦大使,你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南人说话的机锋。”和十年前相比,如今多了满脸皱纹的都蓝摇头嗤笑。“你左一个或许,右一个似乎,不就是不以为然吗?你到底什么意思?”
窦濡沉默片刻,恭敬拱手以对:“可汗,我担心李定此来另有居心,未必是劫掠。”
“怎么说?”相较于周围贵人们肆意喝酒吃肉,都蓝身前的酒水、肉食未见减少,甚至就连他的语气都似乎和缓了不少。
“可汗,我曾听人转述张行议论政治,他说凡事必有初,循着事情的前身去做,便能轻易三分。”窦濡认真回答。“而如今巫族三部与如今南地各家关系恰好就是这么顺着过往来的……就好像我来寻可汗,是因为可汗素来是反魏的,我们大英也是推魏而成,两家天然相合;不去中部找突利可汗,则是因为突利可汗受义成公主影响深远,始终想打着大魏的旗号做事情,我们自然没法与他们交接……至于黜龙帮,他们虽然也是反魏出身,而且已经立国,却收纳了大魏许多核心皇族,齐王曹铭与前太后俱在河北,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为了牵制我们大英,利用这个关系跟突利可汗联合呢?这样的话,李定此番冬日出兵就未必只是劫掠吧?”
这次轮到都蓝沉吟起来了。
但很快,这位做了快二十年东部巫族共主的可汗还是摇头:“窦大使,你这话是有道理的,怎么都得防着黜龙帮跟突利结盟对付我们东部,这是关乎我们东部存亡的要害之事,但这跟眼下一战却没有关系……他李定是来劫掠马上要走也好,是准备引诱我过来替突利创造战机也好,便是过苦海来看看风景的都罢了,反正我都要速速击败他!”
窦濡一时无言以对。
且说,这位窦氏精英子弟来到巫地以后,多少晓得一些巫地内情,知道都蓝的苦衷:
这位可汗到底年纪大了,修为也停滞了许久,在部落政治体制下很容易招致内部的质疑,尤其是巫地现在有两个山头,突利那边无论是威望、实力、血统都不弱于都蓝——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对黜龙军的挑衅进行坚决回击的话,倒不必忌惮黜龙军跨海立足,只怕王庭直属大部落会有人倒向突利那边。
这才是要命的事情。
当然,除此之外,另一个让窦濡无法反驳的事实是,从军事角度而言,都蓝的安排也的确有道理——无论如何,李定渡海而来,打下他立足之地便可全胜,而考虑到黜龙帮在河内大战(他还不知道南阳战端再启)投入的实力,那么李定此番出兵实力必然有限,依着都蓝王庭的能耐,自然是可以战而胜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