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二爸孙一婷带着他去河里摸鱼的场景,那时候的二爸还是个精神小伙子,不像现在这样整天围着田福堂摇尾巴。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副德行?是贫穷?是权力?还是这该死的世道?
母亲有些担忧的看着大儿子,轻声问道:“少安?你咋不吃了啦?”孙绍恩回过神来,三两口把剩下的玉米糊糊扒进嘴里,然后回道:“饱了。”他放下碗,走到院子里,夜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犬吠。孙绍恩仰头看着满天星斗,思绪又回到白天,那个计划上。田润叶现在过的不好,这是肯定的。他那个在城里当司机的男人,李向前,听说脾气很暴躁,最近又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孙少安远远的见过几次,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孙少安的心中对田润叶没有多少怜悯,残存的那点对她的愧疚,早就被复仇的快感冲淡了,他喃喃自语道:“既然都是偷……呵呵,田福堂,我要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孙绍恩想起了小时候和田润叶一起在河边玩耍的日子,想起她笑起时眼角的小痣,想起她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块冰糖……这些记忆曾经是那么的珍贵,现在却成了他计划中最有力的武器。“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孙少安转过头,看到妹妹兰香正站在窑洞门口,于是便问道:“咋啦?”“妈让你帮忙挑水去,缸快见底了。”兰香眨着大眼睛回道。“这就去。”孙少安拿起墙边的扁担和水桶,大步走向村口的井台。井台边已经聚了几个挑水的后生,见他来了,纷纷都打招呼。孙少安应付了几句,思绪却飘向了县城。他得想办法多见田润叶几次,得让这个女人重新信任他,依赖他……这个计划需要耐心,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水桶沉甸甸的压在肩上,孙少安却觉得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复仇的滋味比蜜甜,哪怕只是想象,也让他浑身发热。回到家里,孙少安把水倒进缸里,突然对母亲说道:“妈,我明天去趟原西县城。”母亲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大儿子,开口问道:“又去?前些日子不是刚去过?”经过生活的重压,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孙少安,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奶奶的药快吃完了,我得再去抓几副来,顺便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零工可打。”孙玉厚此时正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话,眉毛皱了起来,说道:“队里活这么多,你还有心思往外跑??”“就一天,晚上就回来。”孙少安坚持道。孙玉厚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说道:“随你吧。”夜深了,孙少安躺在土炕上,盯着父亲此起彼伏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田润叶眼角那块淤青,还有田福堂,今天被打的满地打滚的狼狈样。这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既心痛又兴奋。孙少安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轻声道:“田福堂,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也让你尝尝这滋味。”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冷冷地注视着这个被仇恨点燃的年轻人……接下来的几天,孙少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干活更卖力了,话却比平时少了许多。队里的人都以为他是被二爸的丑事闹得抬不起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为那个计划做着充足的准备。机会来的比预想的还要快,五天后,队里派他去县城拉化肥。孙少安天不亮就出发,赶着队里的驴车,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偶遇”田润叶。县供销社门口人头攒动,孙少安排了半天队才把化肥装上车。他故意磨蹭到中午,然后赶着驴车慢慢往县医院方向晃悠。他的直觉告诉他,田润叶可能会在那里出现。只能说一切都来的太巧,就在孙少安路过医院小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田润叶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的确凉衬衫,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低头快步走着,差点撞上了孙少安的驴车。“润叶!”孙少安故作惊讶地叫道。田润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清是他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问道:“少安哥?你咋在这儿?”孙少安跳下驴车,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他,回道:“我是来拉化肥的,你咋了?这是生病了?”田润叶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臂,那里有一块不明显的淤青,从袖口露出来,她赶忙遮掩住,然后不自然的说道:“没、没,我就是……就是来看看我二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