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宗瑾皱眉。
一生一世一双人?情到浓时?
成武帝之所以一直不走,站在这里看一出闹剧,就是想搞明白,黄迁一个读书人,到底为何如此忤逆不孝,他的学问莫不是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但是他目之所见,黄迁的一言一行,都表明他还是个孝顺之人。既是孝顺,却仍违抗父母之言。那也就是说,他与他娘子的夫妻情意比父母之命更重。
隆昌皇后是由父皇指婚的,但成武帝对她没什么不满,因为隆昌皇后温柔娴淑,将后宅打理得不错,她逝去时,他的确很是伤感遗憾。然而黄迁面对妻子的离去,居然哭得那样撕心裂肺。
那伤心不是作假,也作不了假。黄迁与他娘子,比他跟隆昌皇后之间多了一些什么。同是夫妻之情,却又有所不同。是一种能与他的孝道抗衡的情意。
他说,情到浓时,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纳一个妾,就会影响他们的夫妻之情?
虞宗瑾的眉头越锁越紧。
黄迁垂眸,似喃喃自语:“或许,我早该纳妾,今日就不会这样痛苦……不,我还是只要我的娘子……”为何只是这等小小的愿望,他也不能实现呢?打小就疼他的爹娘,是真的疼他么?还是他们,只想要一个听话的木偶?
从来孝顺的黄迁,头一回在心底里产生了动摇。
“儿啊,你听见这位老爷说的话了,有错的是你们,不是为娘!做爹娘的有什么错,都是为了你好!”
“我呸!”女子清脆地啐了一声,让大家都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头戴幕篱看不清模样的女子跨一步出来,面对黄母喝道,“你的媳妇死了,你逃不了干系,你的儿子这样伤心,你却还咄咄逼人,你还说你无错!真真是为老不尊!”
叶淮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东里皇后又是哪个?不过她方才是否说了“我呸”?这是皇后娘娘该说的话?
东里婳继续对黄母道:“你不就是因为你儿媳妇嫁进来,你儿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你觉得冷落你这个老娘了,就为此刁难你的儿媳妇,非要害得一对恩爱夫妻劳燕分飞你就满意了!你自个儿有丈夫不去关注,总关注别人的丈夫作甚!我看你儿子娶再好的贤妻来也是没用,你儿子只能过得不好,你才能开心了,因为他又会依赖你这个老娘,是不!”
黄母被一个陌生人劈头盖脸一顿喝斥,脸一阵青一阵白。
“好,说得好!”背孩子的婶子解气地大声叫好,“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黄母气急败坏,转头对黄迁道:“我儿就让人如此侮辱为娘?”
黄迁此时却也被这一席话惊得失魂落魄,他身为人子,许多事不愿想,不敢想,可是这个女子却全都说出来了。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那婶子还在搓火。
黄母见黄迁跟掉了魂似的不中用,她气急败坏,自己冲上前又想撕打东里婳,叶淮正想上前护驾,被成武帝抢先了一步,他一手格开他,一手掐住了黄母的脖子。
“放肆。”成武帝冷冷地喝斥,随手一推,将黄母推倒在地。
黄母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一愣,旋即撒泼在地下打滚,大哭起来,“哎呦,打人啦,没天理啦!一个大老爷们打老太婆啦!这是什么世道啊!我要去报官,报官!”
虞宗瑾从未见过妇人撒泼打滚,今日一见,牙根子都疼了。这是什么粗俗妇人!
东里婳别有深意地与虞宗瑾对视一眼,好像在说,瞧,这就是你说要尽孝道的母亲。
虞宗瑾眼皮子一跳,仿佛看懂了她在说啥,只觉自己被打了脸。
那黄母还在哭闹不休,“你们这些人,我们黄家的家事与你们什么相干,清官还不断家务事,你们凭啥说三道四!我可是他们的娘!父母之命大过天,你们不知道么!”
那婶子道:“是呀,谁有你这样的娘,谁倒霉!玉融妹子死了竟也是解脱了,她若活着,说不定还被你如何折磨!”
黄迁走过去,将娘亲自地上扶起来,黄母立刻抓紧了他的手,“儿啊,还是你对娘好!过去的咱们就不提了,回家咱们好好过日子,啊!娘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娘绝不像他们说的,娘盼望你过得好!”
黄迁却是失望透顶,他轻轻拂开黄母的手,眼中如枯井无波,“娘,我的娘子还躺在屋子里,尸骨未寒。”
黄迁转身往屋子里走,黄母叫他他也不理会,过了一会,他捧着许多字画卷轴出来,在众人面前跪下,“诸位邻里,小生现下身无分文,无法替娘子买棺,还请诸位大发慈悲施舍小生些钱财,让我娘子入土为安。这些字画还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