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燕抓着顾鸢的手臂，她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顾鸢，一字一顿地说：“她没了，孙笑柳同志……没了！”

顾鸢眼前一阵阵发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像所有声音都堵塞在了喉咙里，但凡发出一点儿声音，都会痛入骨髓。

兔叽在快要抵达的时候，就想跟顾鸢说这件事情。

可它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它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和时机。

尤其是顾鸢在船上的时候还在想救人的计划。

它根本不敢打断。

顾鸢的脸色一阵清白，几乎要站不住了。

于燕见状，立马将顾鸢扶住，带到他们的落脚处。

屋里，还有其他几个同志，一个个低着头，一声不吭。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

花了一路的时间，顾鸢好似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纸上的文字，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文字是在现场的同志一字一字写下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本来想救她的。”

男同志双眼通红，蹲在一边，一闭上眼睛就是孙笑柳被吊着脖子，在半空中挣扎的模样。

因为有黑色的布袋，他看不见孙笑柳死时的表情。

但即便只有这几段话，都足够震撼心灵。

他的确是想救人的，即便只有他一个，他也想冲上去救人。

“可是、可是……可是我把枪拿出来的时候，她好像就发现我了，近乎哀求地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无声地对我说‘放弃我’。”

“她让我放弃她。”

男同志是个身形健硕的大汉，可现在他蹲在地上，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哭腔。

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了，眼眶通红了。

和其他人相比，笑柳死得太没有尊严了。

还活着时，她跪在所有人的面前。

牺牲后，尸体就这么悬挂在那儿。

“为首的那个王浩说不能把笑柳的尸体放下来，就悬挂在那儿，以儆效尤。”

沉静。

死一般的沉静。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他们就这么坐在那儿、蹲在那儿、站在那儿。

好似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再重要。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时间……很重要。

重要到即便他们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也要争分夺秒往前看，往前爬，往前进。

同伴的尸体会残忍地成为他们向上爬的阶梯。

可他们没办法停留，他们也不能停留。

太阳逐渐下山了。

乌云将天边最后的一束光遮得彻底，像是要吞噬所有希望。

西湖园林外的刑台上，一具尸体悬挂着，黑布袋蒙住了她的脑袋，遮住了她所有的不堪。

在她悬空的脚下，是一滩血迹。

天色已经晚了，四周的守卫都略显疲惫，有些昏昏欲睡。

“认真点啊！”

一个守卫抬手碰了碰其他的守卫。

“一具尸体而已，谁会来偷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其他守卫满不在意，干脆就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休息。

守卫无奈，不过正如其他人所说的，谁会吃饱了撑的来偷一具尸体？

就算他们是红色的人，他们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来偷尸体。

而且……

还没死之前不动手，死了之后才动手。

有意义吗？

守卫也干脆坐下来了，稀稀落落坐在一起睡觉。

一旦精神松懈下来，眼皮就越来越重，开始打架。

然而下一秒，变故突生。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窜到他们面前来的，一下把他们的人一个一个踹在地上，抬手猛然一扭，脑袋拧断了。

有些人甚至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连痛苦都没来得及。

顾鸢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们死得不痛苦。

可笑柳……痛苦。

于燕他们立马将悬挂的人放下来，然后抱住她冰冷的尸体。

却摸了满手的血。

于燕想把她头上的黑色布袋摘下来，却被顾鸢拦住。

“她爱美，不喜欢别人看到她不好的时候。”顾鸢的嗓音带着沙哑，很轻很轻。

他们的动作顿了顿，最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