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角落里,用那支他们丢给她的,可以用来辨认文字的扫描笔一点一点扫过面前的白色药罐。
终于,听见一声机械的“消食片”,她从罐子里倒出一大把药片来,又努力仔细地辨认,剔除掉好几颗和其他药片闻起来不太一样的白色药片后,才将那一把消食片塞进了嘴里。费力地咀嚼,然后艰难地往喉咙里咽。嘴边还沾着那些难闻的呕吐物,头发上也沾着。这其实没什么,更脏的样子她都有过。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突然就很讨厌这样。抓着衣服要擦,又放下,抓起旁边掉在地上的被子擦。擦嘴巴,擦头发,可抓着擦完的头发闻,还是有那种酸臭的仿佛垃圾一样的味道。小孩想起什么,爬到旁边的桌子底下,翻出自已藏的那些玻璃碎片,扯着沾到呕吐物的头发用力割。细软发黄的发丝根根飘落在地板上。头发被割断一截又一截,可她抓起自已的头发闻,还是有那种味道。不讨人喜欢的味道。会让别人用那种名为厌憎嫌恶的眼神瞪着她的味道。像是跟什么东西较上了劲一样,她用力扯着头发继续割了起来。瘦小的手掌因为太过用力地抓着那块碎玻璃,而淌落鲜血。砰。砰。砰、砰、砰——沉重的,熟悉的,从缓慢突然变得急促的脚步声飞快朝她冲过来。她几乎是本能地抱着脑袋蜷缩到了地板上。沾满冷汗的额头紧贴着地板上掉落的发丝,呼吸时,这些碎发便好像跟地板上腐旧的灰尘一起被吸进了气管里。她的身体在发抖,瞳孔僵硬异常,手上那块碎玻璃却抓得愈发紧。没关系。她已经学会了该怎么保护自已。只要等……等到……急促冲过来的脚步声突兀地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在身体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身后传来的不是咒骂,而是一道轻轻不知为何而颤抖的呼吸。还有带着一分艰涩的,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话语:“别怕……”“是哥哥。”……“哥哥不会打你的,哥哥就在这里不过去,我们……我们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好吗?”明明比她高大许多的少年,却用比她好像更不安更拘谨的姿势跪在地板上,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停在离她几步远外的地方。看见她回头盯着他,他连忙僵硬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似乎想要向她表明自已真的没有恶意。她真的可以不用害怕。那双弯起来的琥珀色眸子映着一点窗边照进来的月光,还是和平时一样清透明亮。水色潋滟。可是眼眶周围却不知为何红了一圈。本来就笑得难看,这样就更不像笑了。像是在哭。……可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是他要哭呢?她又没有打他。小孩盯着他的模样又一次愣愣地想。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