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卑懦地活。
渊国灭亡前夕,君臣大义、谈笑赴死,音容笑貌犹在。反观现在,渊国后裔早被打断了脊梁、抽走了骨气,活得像地上的蛆虫,只敢把满腔怨恨都发泄到更弱小也更无辜的同胞身上。他们和他们的先辈,就像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谁能想到,这是同一片土地上的同一个人种?仅仅相隔了一百多年。贺灵川几乎能感受到,这片天空下回荡着灵虚城宏亮的狂笑:这就是跟贝迦、跟神明作对的下场。你敢忤逆天神、作乱贝迦,我就要亡你的国、灭你的种、作践你的后代!让你的子孙,千秋万代都被别人笑骂唾弃。让你的子孙,恨不得从没有过你们这样遗祸无穷的祖先!更可怕的是,贝迦国对自己的子民都能这般残暴狠毒,那么它对其他国家其他人会留手么,会有半点怜悯吗?想到这里,贺灵川忍不住按了按衣襟下的神骨项链,后背上泛起阵阵寒凉。他以后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是一群什么样的丧心病狂?他该怎么与它周旋呢?仲孙谋还站在关后,目光阴沉看向这里。伏山越朝他竖起了中指。这还是前几天跟贺灵川学会的手势,据说可以一次性表达心中的不屑、鄙视和恶意。现在他已经进入赤鄢国,也就是自家地盘,还怕那家伙个鸟!就算把他桃子当场放出来蹦跳几圈,灵虚城的人也不能直接跨界过来追赶。贺灵川也往关卡后方看去一眼:“你就这么算了?”以他对伏山越的认知,这厮属于穷追猛打型。要不然,他和伏山越当初也不会结怨了。“怎么可能?”伏山越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待我过几天潜回去,跟他们好好亲近一番!”这才对嘛,这才是伏山越的风格。伏山越还对贺灵川道:“一定给你出气,放心!”贺灵川根本无所谓:“我只记挂那三千两,你什么时候给?”“等我到家了!”伏山越无奈,最后一个铜板都给了眼前这厮,他是真没有了,“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他又看向关卡,恨恨道:“仲孙谋这厮就像疯狗,咬住你就不放了。除非把他活活踢死,否则他总会来恶心你。”为什么明面儿栽赃?为什么用琉璃罐栽赃?还不是为了恶心他伏山越?贺灵川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到底是说仲孙谋呢,还是在说他自己?“我还以为,灵虚城的高官给人栽赃祸会很有水平呢。”他以为会是文斗,双方唇枪舌剑、不露动声色就杀了八百个回合。然而现实几乎就是对方一脚踹翻板凳,提着菜刀上来硬干。伏山越吭地笑出声来:“你不懂灵虚城,也不懂这些妖官儿。”“嗯,我不懂。”贺灵川很虚心。“妖怪和人类,心性始终是不同的。”伏山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妖官儿是蛮横,人官儿是狡猾么?贺灵川好笑:“那你算人还算妖?”伏山越慢条斯理:“严格来说,魃也是人。”行,这话没毛病。贺灵川轻咳一声:“对了,这巡察使到底是什么妖怪?”“你不知道?”伏山越反而奇怪,“你没见过鲛人?”“那就是鲛人?”贺灵川摸头,“我以为他们都生活在水边。”他在盘龙城看过的志怪杂记里当然有描述过鲛人,但均形容它们居于浅滩。最近的大河也在十里开外,这仲孙谋还是从灵虚城一路过来的,中途绕道暮光平原,看起来也不是很缺水的模样嘛。“哦,鲛人的确需水。”伏山越给他补充贝迦常识,“但他们身上都佩着聚水阵牌,平时就能从空气中吸收水汽滋润己身,因此离开水体半个月也没什么问题。”“灵虚城半山半海,非常广阔,在那里生活的水族也不少。”“鲛人的心眼都这么小,还是你在他那里仇恨度太高?”“他就是个极品。”伏山越说仲孙谋,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既然他都表示会垫钱,这个插曲也算就此揭过,连石二当家都不提了。只有石门商队的成员,一路骂骂咧咧。就这样,队伍一直走到第二个小镇才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