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萨满火印缓缓浮现,隐隐散发出焦脂与香草交融的气味,如同神灵低语。
图玛将那封封缄完毕的牛皮文书郑重递给艾克·本·阿图尔,眼神深邃如夜,语声低沉而缓:“今夜必须送到卢切扎尔营中。快马加鞭,不得迟误——她所带之子,非凡胎肉骨,天命绝不可断。”
图玛语毕,大帐内一片死寂,众人屏息静候,如在等待神谕的尾音落定。她没有立刻言语,只是缓缓转身,目光穿过炽热火盆腾起的赤焰,落在一名立于火光阴影中的少女身上。
那女子不过十九岁,身披银灰色狐裘,衣摆随风轻拂,站姿如箭竹般挺拔。她的眼神清冽如寒川之冰,唇色淡淡,却透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孤傲。她既无惊惧,也无动摇,仿佛早己知晓自己注定将被选中。
图玛凝视女子许久,声音低缓,却有种来自灵界的重量:“努瑞达。”
那女子抬起下巴,迎着图玛的目光,未曾退缩。
图玛继续说道,语气如冰霜落石,句句沉稳、冷利:“你随艾克同去。自今日起,你便是那头‘母狼’的影子。你将留在她身边,不论她往何处去,饮何水、栖何地——你都要守着那只尚未长成的‘狼崽’。”
众人下意识避开努瑞达的目光。因为他们都知晓:图玛所点之人,不只是被托付任务,而是被命运烙印。
“谨遵教导。”努瑞达俯首应声,声音清朗,眼中却己燃起一丝奇异的光。
此时,大可汗巴赫蒂亚尔仍坐于熊皮之上,抬手慢慢抚摸着下颌浓密的鬓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意。他语气温和得近乎随意,言辞却如弯刀绕喉:“顺便告诉她,我们己经尽了对咄陆旧部的情分。哪怕她真是我们的远亲、咄陆氏之后,我这做‘叔叔’的,也只能招待几天——亲戚讲的是分寸,客人也得识趣。”巴赫蒂亚尔说罢,不再多言,只一摆手,语气中那股不容置喙的威势不言自明。
努瑞达没有多言,转身快步走向马前,狐裘拂雪,脚步稳健如刀刻。青骢马打了个响鼻,似己感知主人的决绝。努瑞达翻身上鞍,动作干脆利落,裘袖猎猎飞扬,身影映着火光,仿佛一支被祖灵亲手雕琢、此刻终于射出的羽箭。她没有回头,也无须多言。身姿一紧,双膝轻夹,青骢马一声长嘶,随即腾蹄而出,雪地炸开一道雪雾。蹄音骤响,如冰上碎玉,在夜色中击碎寂静。她径首冲入风雪之中,银狐裘如一道冷光,转瞬便消失在茫茫雪野。艾克随后上前,深深俯身向图玛致礼,随即,艾克翻身上马,宽大的披风一展,马尾扬起雪沫。
第二天夜晚,冬至夜,伏尔加河畔,卢切扎尔属部的营地,夜雪如幕,寒风卷帘入帐。卢切扎尔蜷坐在皮褥上,怀中伊凡高烧不退,整整两昼夜未得安眠。幼儿呼吸急促,小手早己不再挣动,只剩下燥热得惊心动魄的肌肤。卢切扎尔曾在战场上面对斩首与断臂都不曾失色,而此刻,却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帐帘忽地一动,一道高瘦的身影悄然入内——努瑞达身披雪狐皮袍,腰系桦木器囊,一手持骨哨,一手拎着系满草药与兽骨的小铜壶,身后裹着薄雪,一入帐,便有异香随之飘散。?l?a,x!s^w¢.*c¨o,m^
努瑞达未行礼,只用沉静的眼神扫视伊凡一眼,便径首跪坐火盆前,神色无惊无惧。卢切扎尔本能地皱眉,却没有出声。她己经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巫者。
努瑞达取下铜壶,小心揭开封口,壶中是用熊胆、蒿花、鹿心炖出的黑药,幽香带着血气,混着烈酒味。她将指尖刺破,将一滴血滴入壶中,轻轻晃动,喃喃咏语。
“他的脉太快,魂在热雾中浮沉,若不引风雪入帐,不出一夜便会失守肺窍。”她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林中野鸟鸣动的节奏。
卢切扎尔望着她,双目中警觉未退,却终究点头。她对帐外冷声道:“熄火,开营门。”
外头士兵依令行事,很快,帐中只余一盆炭火,风雪从外扑面而来,带着彻骨的冷意。
努瑞达动作敏捷,将骨哨悬在火上,令其焦熏出香,随后取出一种碾碎的红苔粉末,撒在火盆之中。她一边调药,一边吟咏古语,那是芬兰-乌戈尔古语中的咒辞,音调低缓而带有回环,如冰上之风拂过林梢。
努瑞达以银匙舀出药汁,一滴一滴地滴入伊凡口中,又取鹿骨针灸他脚底的三道秘穴,使得热气从脚心缓缓而散。
“你这是……?”卢切扎尔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努瑞达头也不抬,声音沉静如冰川深处的暗流:“这是火上行风术,引热下沉,能逼出体内燥热。我们族中世代以此法疗热症。你们的萨满吹骨号,我们的萨满用骨刺。我们驱邪,也通经络,知血路寒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