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冰泉,幽深而清澈,静水流动中暗藏寒意与锋芒,“真正的萨满,如果只会跳舞念咒唤风唤火,不过是给人看的把戏罢了,不足为惧,也不配敬畏。”她的语调不紧不慢,却有种静静铺陈的锋锐,“能医人之伤,知五脏之气,分风寒与湿热,才配与病魔斗法,与死神夺命。”努瑞达顿了顿,轻声补上一句,却更沉重:“巫术是引神之道,医术是安魂之艺。缺一不可。”
帐中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火盆中松木燃烧的细响在回响,仿佛也在回应这场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的言语交锋卢切扎尔凝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女萨满,目光微敛。她眼中那一贯的刚硬与冷厉,此刻被某种复杂的波动轻轻搅动,如同久封的雪地下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水声。帐外风雪依旧呼啸,但此刻,仿佛连雪也停了片刻,静静听着这场命运交汇的低语。
卢切扎尔忽而开口,语气带着难得的沉思:“看你方才的诊断、用药、针法……你所行的法子,与其说是巫术,不如说更像有系统理论的医道。你学过正统医学?”
努瑞达点了点头,神情平静:“我是马理部族长的女儿。我父亲年轻时曾想为部族找一条新的出路。他说,我们不能永远困在山林和旧习里,总得有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我十岁那年,他把我送去巴格达,让我在智慧宫学习。我在那里待了九年。学的不只是草药和诊脉,也学星象、几何、解剖和药理,甚至还学政治、军事、我还会绘制地图。至于医术,我知道什么是肺热传心,也明白那些被称作‘邪气’的病症,很多时候不过是高烧、脱水、或者尸体传染。”
卢切扎尔眼中微光一闪,声音低下来:“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可以留在巴格达,或者为哪位埃米尔效力,不是更好吗?”
努瑞达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却怎么也掩不住那笑意背后的伤痕与倦意:“去年,我刚回到北方。那时我满心以为,能用在外所学的理智与知识,去拯救那些还在靠咒语与迷信苟活的族人。我以为,只要讲得够清楚,证据够充分,他们就能明白,寒病不是神怒,瘴气不是鬼咒,而是湿寒与腐气。只要肯听,就可以救更多的人。”
“我还抱着希望。他们会愿意听,会愿意相信。但我错了。”努瑞达的目光黯淡下来,“他们不但不感谢,还说我背叛祖灵。说我学的是异教之术,是污秽的东西。他们骂我是怪物,说我亵渎了神灵的旨意,玷污了图腾。他们指责我,说我叫他们别喝牲口的生血,是断绝和祖先的联系。甚至有人提议,要把我献给森林深处的‘黑狼精灵’,用我的血来洗清我带回来的‘不祥’。”
努瑞达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道:“于是,我父亲为了‘安抚祖灵’与族人,将我逐出部落,把我送到了保加尔汗国,交给他的姐姐我的姑姑图玛,让姑姑重新教我学习巫术,姑姑虽然是萨满巫师,思想却很开明,她看得出我与他们不同。前几天,你们来了,姑姑说你们这支队伍绝不是草原上常见的矇昧部落,而是一支既懂刀剑也有城邦记忆的军旅,于是让我随艾克而来。”
努瑞达轻轻一笑,语调中带着一丝自嘲的聪慧:“姑姑让我来此地为你儿子治病,也看看在你们这里是否有我更好的未来而且——我比你们都更了解牧人、猎户、边地部族的风俗与禁忌。我不仅能治热症,也能识狼踪。该喂药时喂药,该喂草时喂马。”
正当卢切扎尔与努瑞达对坐交谈,彼此心中渐起波澜之时,帐角忽然传来一声急促却带着惊喜的叫喊,打断了她们之间尚未说尽的言辞。
“少爷……笑了!”声音略带沙哑,却穿透风雪般清晰——那是阿涅斯卡,一个被卢切扎尔俘获的斯拉夫女奴,随队多年,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素净,性格温顺,总被派来照看卢切扎尔的衣物与孩儿的日常。她跪坐在帐角的小毯上,正抱着伊凡,泪水湿润了眼眶。
卢切扎尔倏然转身,一把掀起毯角,几步来到阿涅斯卡面前,目光落在儿子伊凡的脸上。
伊凡不再哭闹。那团因高热而红肿的面庞,此刻微微泛着血色,嘴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却温柔的弧度。那是一种初生之子的本能笑意,却又仿佛回应了母亲久违的抚慰。
“他……他笑了。”卢切扎尔喃喃重复,声音哽咽,眼眶蓦然泛红,一只手无声地扶住了帐篷支柱,仿佛全身力气在这一刻被放空。
“体温降了,”努瑞达站起身,轻轻走来,伸手覆上伊凡的小额头,感受那从滚烫中回落的微热,“他身上的邪气退去,脉也稳了。现在,只需三日不犯,再喂些虎杖与黄根煎液,就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阿涅斯卡抱着伊凡,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仍轻声呢喃着:“他在笑……他真的在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