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不要杀了李白枫为那死去的渔村百姓讨个公道……江湖混到他们这年纪,谁还在乎侠义啊?自己门前这一亩三分地的恩恩怨怨都还没梳理干净呢,没那闲心。
李白枫眉梢轻蹙,他心底也苦啊,领莫惊雪之命杀了那么多人,结果转眼却找不到阁主半点踪迹,自己还因此事被东海全江湖追杀。
但总不能还没开打便落了自家威风,因此李白枫便微微摇头,
“赵无眠在京师,距离扬州可有千里之遥,怎么可能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而且就算真冒出来又能如何?大不了我脖子一横让他砍,死在未明侯刀下也不算落了名声。”
但在场众人明显没人想死,除了这三人外,其余大多是带过来的小弟或是花重金请来的高手,能和徐宁川打肯定好过和未明侯碰上。
便有人道:“诶诶诶,别说这晦气话,万一未明侯真杀上门,我们可不陪你送死。”
李白枫嗤笑一声,轻轻摆手,
“放心吧,苍花娘娘那贱婢跟了赵无眠,叛出幻真阁,门下不满者多矣,你以为只有我当这出头鸟?蜀地,燕云,江南,江右,乃至晋地……公然挑衅赵无眠的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就来找我啊?”
云中楼楼主柳天纵眉梢紧蹙,也觉得李白枫还是被说这话为好,结果李白枫话音未落,在场众人耳边便忽闻一道清朗男声。
“这么说,你就是李白枫?”
在场所有人闻听此言忽的头皮发麻,脸色骤变,气氛猝然凝固,下意识按上身侧刀兵,闻声看去。
只瞧本该紧缩的门窗不知何时半开,一位青衫男子腰后斜跨横刀长剑,姿态随意坐在窗沿上,一条腿屈起搭在木沿,另一条腿垂下,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瞧见下巴,肩上围着漆黑披风,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楼阁外雨幕细密,雨点顺着半开窗户自青衫刀客的身后向屋内涌入,与之而来的便是此人那股锋锐无前,好似凝为一股的气势,几欲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压上一颗巨石,根本喘不过气。
踏踏踏————
洛湘竹侧坐在马鞍,坐姿娴雅,双手撑着伞,望向走在一旁牵着马的赵无眠,眼神带着几分恍惚。
少女心事总是好似秋日晴空,此去杀人,洛湘竹却是在想,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明明那么剑拔弩张,谁曾想大半年过去,反倒成了要好的朋友。
真是世事无常。
绮鹤撑着伞,走在赵无眠身侧,俏脸稍显担忧,提醒道:
“李白枫叫来的高手不少,但我还是觉得这情报来的太简单,好似他有意放出……倘若莫惊雪早知你来东海的消息,那李白枫或许只是诱子,望北桥等着你的人,指不定便是他,归一,归元三大武魁。”
“是又如何?心底有这口气,哪怕挡在前方的人是戎人国师乌达木与仙人之下季应时,我也得在他们身上砍几刀见个血,
练了大半辈子武功,练的就是这口心气,仗剑天涯横刀立马,归根结底,都只是因这心气。”
“就算是被绝大多数江湖人所不齿的采花贼佟从道,明知我是在引蛇出洞依旧单刀赴会,莫非我还不如他佟从道?”
赵无眠偏头看向绮鹤。
绮鹤收回视线,不说话了。
待来至望北桥,行人如织,他们撑起的油纸伞,花花绿绿好似一朵朵伫立在风雨中的花儿。
望北桥附近的江湖人并不少,但若绮鹤所言不假,一大群高手待在一起,以赵无眠的感知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因此他运起此间剑聚精会神感知片刻,目光便锁定了望北桥侧方街边的一座楼阁。
绮鹤正欲为赵无眠指路,便瞧他淡淡抬手示意她别说话,另一只手将缰绳递给她,道:
“绮鹤分舵主,湘竹郡主先由你照看,不过你放心,真遇上事儿,就这点距离,我赶过来连一瞬间都不需要,但你还是多上点心为好。”
“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绮鹤不得不说如今的赵无眠,一言一行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赵无眠看向洛湘竹,朝她笑了笑,示意她等一阵儿,便手按腰后刀柄,另一只手往下拉了拉斗笠,迎着风雨隐入人群,不出几秒便钻进一处巷子内不见了踪迹。
他自巷中俏声跃上楼阁,长靴踏在屋檐上没有一丝动静,侧耳听去,将李白枫等人的话尽收耳底。
他并未即可出手,而是继续运起此间剑感知,但并未发现莫惊雪等人的踪迹。
他心底疑惑,暗道李白枫等人莫非就只为杀一个东海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