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囡囡还小啊,她才八岁,她没有那么多血……”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没有被送回来,他们把我接了过去,我看到我的孩子躺在小小的病床上,脸色惨白,像个尸体……我还以为她只是太虚弱了,还想着一定要用拿到的钱给她买大鱼大肉,让她每天都能吃到想吃的东西……可等我再也叫不醒她时,我才知道,那真的是一具尸体。”
“她死了。”
“我不知道她会死。”
“我也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
“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把手抬起来,挡在了泉眼般的眼睛上。
她悲戚的哭声回荡在空气里,如一曲低低的哀乐。
……
叶空没有动。
那张稚嫩的少女面孔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丝动容或者怜悯之色。
就像一张不懂喜怒哀乐的凝固的雕像。
她只是注视着哀声痛哭也依旧要压抑音量的女人,半晌才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座连为你女儿哭都不被允许的庄园,留在明明被你女儿的血救了命,却容不下你留着一张照片的恶魔的身边。
“他们……”女人哭泣的脸茫然了一瞬,“他们给了我补偿。”
“……”
“囡囡死后,他们把我和她爸都接进了这里,我当园丁,她爸当司机。”
“其实我根本不会养花,只是每天负责守在这些地方而已,但他们照样给我薪水,一个月六千多呢,她爸以前是在外面干苦力活的,现在当司机,活儿又轻松,每个月薪水还过万……”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啊?”
那声音里混合着一股茫然,还有令人悚然的麻木与理所应当。
“我和她爸算了一笔账,秦家说能让我们在这里工作到动不了了,说就算我们动不了了也会给我们养老——这么算下来,有好几十万呢。”
“就算真的是他们害死了我女儿,让大法官来判,最多也就能判这么多钱了,何况他们还不是故意要杀人的……律师说,这已经是最好最完美的结果了。”
少女过了很久才问她,声音像深山夜色里的水,又像金属敲击岩石:“哪里的律师跟你说的?”
“秦家的律师。”
“呵。”
她发出一声极尖锐的冷笑。
又偏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知为何,即便时间过去了多年,女人也一直都记得。
那是那样激烈的,不知该说是冰山撞击,还是火把在夜色里熊熊燃烧的眼神。
好似一眼就冻住了她行尸走肉的身躯,也冻住了她麻木蒙昧的血液和心脏。
又好似一眼就让这一切都燃烧起来。
把躯体、血管、骨头,都烧做一团灰烬,才能叫她看到深埋在这具躯体下的,顽石一样的不甘,和钢铁一样的恨怒。
·
可彼时她还没有看到这些。
少女自然也没有看到。
而眼看她拿起日记本要走,女人也顾不上哭了,急急爬起来阻止她:“你要藏回那个厕所吗?真的会被发现的!”
“我会另外换一个地方。”
“换到哪里都不保险。”她一路跟着她,好像这是自己的事那样着急,“他们这里查得很严,而且再过不久,过年的时候,整个庄园还会翻新一遍,你藏到哪里都不保险!”
“所以你让我交给你?!”
少女猛地回头揪住她脏兮兮的衣领:“一个死了女儿,却还留在仇人身边当园丁的人?”
“……”女人仿佛遭受了巨大冲击一样地僵了好几秒,最后又流起泪来,嘴唇动了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我……我没有你那么厉害。”
她呆呆的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我是一个懦弱的、没用的妈妈。”
她眼泪又开始像泉水一样地淌了。
而少女看着她,看着她好像流不完的充满虚弱和绝望的眼泪,好半晌才慢慢松开了她的衣领。
她走了。
·
那个夜晚变成了一个秘密。
天亮后,少女依旧是被养在玻璃房里的金丝雀,园丁也依旧整天留着过长的刘海,在庄园的角落里游魂一样飘来飘去。
女人越来越多的窥视叶空,可少女却从未对她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