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激动处温荣还举起手来狠狠拍了两下掌。
那充满愤怒的脆响又像是在温胜天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他被气得头脑发晕,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
于是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一巴掌给温荣打了回去,就像一次用尽全力的恶狠狠的还手。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巴掌足以给对方造成杀伤力,可,最近本就因为过度操心和熬夜变得虚弱的身体,又是在极端愤怒的颤抖中的老人,即便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
温荣脸都没偏一下。
他就像挠痒痒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脸。
愤怒从脸上褪去,他的神情变得极其冷漠,一双眼睛像看仇人又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老人,用充满轻蔑,却又暗含怜悯,同时还藏着许多复杂情绪的语气,缓缓道:“我太失望了,父亲。”
他说:“如果我年少时苦苦求而不得的,为之努力和发狂的……来自你的器重、期待、还有温情——就仅仅是这样脆弱不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那我不得不承认,我这辈子活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温胜天抖得就像发病似的。
但他狰狞的手却还死死抓着手杖,强行让自己钉在那里,用力让颤抖的苍老躯体不要偏偏倒倒,不要表现得好像受了重击一样摇晃。
——这个样子其实是很可怜的。
因为他已经够老了。
再如何加倍保养,也总会在纵横的皱纹、耷拉的眼皮、以及满头的白发和缩水的身躯中泄露出腐朽的气息。
可温荣没有任何动容之色。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双眼睛好像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一直被自己仰视的男人,又好像在穿过他俯视自己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曾经,语气都变得飘飘渺渺,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仙了似的:“但是没关系。”
他这样飘飘渺渺的说:“我的失败也宣告着你的失败。”
“一想到如您这样的人——坚信自己活着就是要创造伟大事业,把家族当做信念,把集团当做孩子,决不允许也绝对想象不到自己失败的人——居然也会遭遇如此彻头彻尾的失败,我立马就平衡了。”
“以您未戒。”温荣突然弯了下嘴唇,露出一个短暂如幻觉的笑,“我这辈子,不求成功,只求痛快。”
灯光照射在温荣的脸上,竟将这个轻飘飘又莫名郑重的笑容衬得仿佛充满了神性。
而这光芒又折射进入不远处始终保持沉默的另一双眼睛里。
——那对样貌相似,仿佛一个中年体一个老年体的自己在针尖对麦芒的彼此对峙的画面,完全被收入那双黑色的眼睛里。
他眼底似有风起云涌,却全藏在深静的水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眨眼睫。
仿佛黑色蝴蝶一次无声地振翅,又好像相机不断按下的快门键——不远处那画面、那笑容、那声音,在这只相机里被不断刷新,不断放大,不断定格再保留,只是不知道要用在何处。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原本就不准备改变主意,听了您的话就更加不会了。”
温荣退开两步,冷冷道:“我的儿子不是工具,如果您因为他无法行走不愿再给公司出力就要收回对他的一切期待和感情,那我就只好加倍补偿给他——我绝不会做您一样冷血的父亲。”
他从沉沉浸式的不忿与不平中走出来,转眼又挺起胸膛踏入了沉浸式的深情里。
“阿璨是我和弯弯唯一的孩子。”
话一出口,他竟就像无法遏制一般地红了眼眶,泪水瞬间覆盖了那双混血的藏着蓝色的瞳孔。
中年男人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念出过这个小名了——弯弯。
一个连名字都充满杀气和侠气的女人,却有着如此可爱可怜的小名,只有他能叫的小名——他下意识忘记了同样是多年未见的岳父以及死去的岳母,他们在他的脑海里早就不存在了。
这个小名在此刻变成了所有美好回忆的载体,让他一出口就彻底沉入了对妻子的思念和对往事的缅怀中,他动情到几乎要哽咽起来,于是他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面老人瞬间抖了抖脸皮,那张苍老脸庞上飞快划过了鄙夷与恨铁不成钢。
他更加无法察觉,在他背后的温璨,刹那间抓紧扶手至青筋毕露的五指,以及缩紧如猛兽的眼瞳。
“从阿璨出生开始,弯弯对他的要求就只有快乐——”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荣发出声情并茂的咏叹调。
在这咏叹调里,老人就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