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外书房,崇昭帝脸上一片愁苦:“南安军那边,虽然有王子腾暂代,可若是听说小南王也故去了,只怕不稳啊!”
书房里众人听得一个激灵!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这是在说,镇守南边的边军,如今已经只知有南安郡王,不知有朝廷天子了!
立即便有南府相厚的武将出来表态:“王元帅持天子符节前去接管,军中上下必定忠心膺服!”
“对呀!陛下且放宽心!两位南王对太上和陛下都是忠心敬服,与我等说起时,每每赞叹不已!”
“是是是!军中上下常念皇恩浩荡……”
七嘴八舌,纷纷劝崇昭帝不要多想。
王子服在人群之外站着,等众人激动的劲儿过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来,躬身请旨:
“如今太妃和小南王的尸身都抬回来,好在一应东西是早就预备下的,所以穿衣停床已经封入棺椁。
“臣启陛下赐恩典,依律治丧?”
依律治丧的意思,就是按照二人死时的身份品阶办理后事。
可若是皇帝想要赐身后哀荣,便可拔高半阶。
这就是暗示皇帝这时候舍几个钱、收买一下人心了!
崇昭帝踌躇片刻,皱眉道:“朕倒是很想赐南安郡王一个亲王衔,可是老南王乃是开国老臣、追随太上转战天下,死后尚且依律为郡王制……
“小南王为人子,又一向纯孝,想来也不会愿意越过他父亲去。
“这样吧。一应制度仍旧是郡王品级,朕从私库里,格外赐十件珍玩随葬。
“另准朝中王爵以下官员吊唁,逍遥王代朕到灵前亲自祭奠!”
体面看似是给足了,但实际上,对死者的身后品级寸土不让。
王子服对于崇昭帝的小气又有了新的认知,心下登时暗想:看来要催着老妻再给女儿送些银子进宫去,这抠门皇帝未必肯为女儿多花钱呢!
而南王一系却觉得皇帝这个做法皆大欢喜,登时欢声山呼万岁。
王子服不动声色地重新退到人群之外。
谁知便有人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嘲笑:“瞧见了?这就开始削爵了……
“王兄,我早就说,当今这位,心狠手辣,侄女儿在宫里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啊……”
王子服偏头一看,正是贾赦,当下拈须轻笑:“难怪想当年,令侄女、贾家大姑娘,不曾进东宫呢!”
顿一顿,眼看着贾赦脸色大变,又恍然做大悟状,“哦不对,我记错了,还是去了的……”
贾赦强笑一声,岔开话题:“听说,皇上身边的庆海庆公公,被派去修皇陵了?”
“是啊。宫里闹那样的乱子,让人带了把刀进去,他那个内侍省大总管若不受罚,像什么话?”
王子服顺势跟着转了话题。
贾赦眼珠儿一转,低声又道:“这庆公公,可是自幼服侍的,罚去皇陵,还不如赐金还乡养老呢!
“——够凉薄的!”
王子服从眼皮底下斜了一眼那厮扣在腰带上的兰花指,鼻翼轻动,满心不屑,嘴上却道:
“这你就想差了。
“派出去,就能召回来!
“可若是赐金还乡,那可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皇上这算是给庆公公留了后路了。长进些,立个功,不就没事儿了?”
贾赦双眼轻轻眯一眯,颔首:“有道理啊!”
他没注意,但王子服却发现了,北静王静悄悄地也走了进来,恰好站在自己二人身后,把两个人的话都听了进去。
崇昭帝自然也一眼就瞧见了北静王,发现他在偷听时,心里微动,便让了他一马,待他再往里举步时,才慨然招手:
“水溶,这里来。”
北静王面露悲伤,走了过去,撩袍要跪,被崇昭帝一把拉住,且即刻命人搬了一个圆凳来,就让他在自己下首身边坐下。
又温声问他:“你在兵部时间长,跟小南王打交道更多些。家里又是世交,想来女眷们走动也多。
“如今听见南府的事情,太夫人可还好?”
北静王擦了一把红红的眼睛,叉手回禀:“谢陛下惦念。
“家母的确听说了便伤心倒下,如今只是哭。
“太医来看过,开了药。家母服药后才睡着,臣这才赶紧过来了。”
说到这里,又哽咽起来,“怎么会那样巧?怎么会连一个太医都没让跟着?太医没跟去,府医也没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