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在帐篷上的声响像有人在扯麻线,我数到第三十七道闪电时,王奎掀开帐帘钻进来,雨衣上的水珠子甩了满地,混着泥点子在帆布上洇出深色的花。′墈?书·屋_ ·哽*欣^醉-全¨
“探明白了。”他往嘴里灌了半瓶烧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闪电光里像块滑动的石头,“那山坳里的封土堆是‘甲’字形,神道上的石人缺了头,脖颈断面有火烧的黑痕,像是被雷劈过。”
我扒开地图上被雨水泡软的褶皱,指尖划过标注“龙王沟”的位置。三天前在镇上收来的那只青铜爵,爵底的铭文刻着“壬午年,王赐子明贝”,古玩行的老马头说这是西周的东西,出土地就在龙王沟深处,只是那地方三十年没人敢进——据说进去的猎户都没出来过,山雾里总飘着铜铃声。
“石人是文官还是武将?”我摸出罗盘,指针在磁石片上打了个旋,稳稳指向西北方。
“没看清脸,但手里攥着圭板。”王奎往火堆里添了根松柴,火星子溅在他磨破的裤脚上,“而且那封土堆不对劲,封土上长的不是当地的荆条,全是没见过的白草,根须在土里盘得像网。”
我想起老马头说的话。他说龙王沟以前不叫这名,早年间叫“子明沟”,民国时出了伙盗墓贼,炸开山壁后没找到宝贝,反倒放出股黑风,吹得半个村子的人都生了怪病,后来请了道士来看,才在沟口立了块“龙王在此”的石碑镇着。
后半夜雨势小了些,我和王奎借着月色往山坳走。湿滑的坡路上能看见零星的陶片,胎质粗糙,表面印着绳纹,一脚踩上去能碾出青灰色的粉末。快到封土堆时,王奎突然拽住我的胳膊,手电光颤巍巍地照向左侧的岩壁——那里凿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的藤蔓上挂着几缕腐烂的红布,像是什么人献祭留下的。
“这是……盗洞?”王奎的声音发紧。洞口边缘的土是新翻的,还带着潮湿的腥气,不像陈年旧迹。
我摸出工兵铲往土里插了插,铲头碰到块坚硬的东西,发出“当”的脆响。扒开浮土一看,是块断裂的青铜铃,铃舌早就没了,内壁刻着细密的云雷纹,和那只西周爵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不是盗墓贼挖的。”我把断铃揣进帆布包,“这洞口是‘顺山龙’的走法,贴着岩层肌理掏的,挖洞的人懂风水,知道哪里的石头最松。”
钻进洞口时,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铜锈的气息扑面而来。甬道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洞壁上的凿痕很新,偶尔能看到嵌在土里的指甲盖大小的玉片,在手电光下泛着冷白的光。走了约莫三十步,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竟是座人工凿出的耳室。
耳室的积灰里印着杂乱的脚印,不止一双。靠墙的位置堆着些破碎的陶器,看器型像是鼎的残片,其中一块陶片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凑近了闻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王奎突然“咦”了一声,手电光扫过地面——那里散落着几枚生锈的弹壳,看样式是五六式步枪的。
“有人比咱们先到。”他捡起一枚弹壳,边缘的锈迹里还嵌着点皮肉,“而且动过枪。”
耳室尽头的石壁有撬动的痕迹,露出后面的通道。我摸出洛阳铲往石壁里探,铲头带出来的土混着灰白色的粉末,凑近了看竟是骨灰。这时候,通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滴水声,夹杂着极轻微的……铜铃声?
“走。”我拽住王奎的胳膊,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打转,铜盘面反射的光在晃动中像只眨眼的鬼。
通道比耳室更矮,得弯腰才能通过。越往里走,铜铃声越清晰,叮叮当当的,像是悬在半空的风铃被风推着撞。突然,王奎脚下一滑,手电光脱手滚出去,在前方几米处照亮了个东西——是具尸体,穿着迷彩服,背上中了一箭,箭杆是黑檀木的,尾羽早就烂没了,箭头却闪着幽蓝的光,像是淬了毒。
“是镇上的护林员。”王奎认出了尸体胸前的徽章,“上周就说进山找迷路的驴友,没回去。”
我蹲下身翻看尸体的口袋,摸到个塑料皮的本子,纸页被潮气泡得发涨,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行字:“白草会动……雾里有影子……别碰青铜……”最后几个字被血糊住了,只能看清个“铃”字。
手电光突然照到尸体的手腕,那里缠着根红绳,拴着块玉佩,玉质粗糙,雕的是个歪歪扭扭的龙形,龙嘴里衔着个小铃铛,正是这铃铛在轻轻作响。王奎伸手想去摘,我突然按住他的手背——玉佩的裂缝里渗着黑血,像墨汁在清水里晕开。
“别动。”我抽出匕首划开尸体的裤腿,小腿上的皮肤布满了细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的爪子挠过,“这不是护林员该来的地方,他身上的箭是古代的,你看箭头的样式,是西周的‘三棱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