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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夜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啪”地一声射向天空。绿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像朵诡异的花。吴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调兵的信号,夜明肯定在附近埋伏了清兵。
“撤!”他拽起黑煞神就往芦苇丛跑,石敢当也带着弟兄们从水里钻出来,紧随其后。夜明没有追,只是站在闸口冷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钻进芦苇丛才发现,黑煞神的后背中了刀,血浸透了麻布短打,走路都一瘸一拐。吴忧撕下衣襟给他包扎,老匪却推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别管我……引线肯定还有备用的,得炸了值班室的火药库……”
“我去。”石敢当已经重新握紧了大刀,“你们先撤,我去炸了那狗窝!”
吴忧刚要阻拦,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密密麻麻的,像是有上百骑。他爬到堤岸高处一看,只见火把组成的长龙正往锁龙闸赶来,为首的旗帜上写着个“额”字——是额勒登保的残部!他们竟然挣脱了李将军的牵制,赶来增援夜明。
“来不及了!”吴忧拽起石敢当,“清军来了,再不走就被包圆了!”
黑煞神突然跪倒在地,对着沅江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石头上,渗出血来:“弟兄们,我对不住你们!没能报仇,还差点害了湘西的百姓……”他突然拔出匕首,往自己的心口刺去。o|μ如&¨文*#a网ˉ !/最?e新|}-章§??节£3>更|-新μ快}?
“别傻了!”吴忧一把夺过匕首,“现在死了,才真成了笑话!你的仇,我们一起报!”
黑煞神愣住了,看着吴忧眼里的坚定,突然嚎啕大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石敢当拍着他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哭什么!留着这条命,迟早把夜明那老东西碎尸万段!”
马蹄声越来越近,清兵的呐喊已经清晰可闻。吴忧架起黑煞神,跟着石敢当往芦苇深处钻。脚下的烂泥越来越深,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像要被吸进去。
身后突然传来爆炸声,锁龙闸的方向腾起团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吴忧回头望去,只见夜明站在闸口,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挥手,像是在告别。
“他们还是炸了……”石敢当的声音带着绝望。
吴忧却摇了摇头,握紧了手里的七星刀:“没炸大堤,是炸了值班室。夜明想引我们回去查看,好让清兵包饺子。”
果然,火光很快就灭了,锁龙闸的轮廓依旧在夜色里矗立。清兵的马蹄声在堤岸上来回穿梭,却没往芦苇丛里追,显然是怕了里面的淤泥和暗礁。
走到芦苇荡尽头,眼前出现片滩涂,上面停着几艘渔船,是之前安排好的接应。吴忧扶着黑煞神跳上渔船,石敢当撑起篙,小船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划向对岸。
坐在摇晃的船舱里,听着外面的水声,吴忧突然觉得格外疲惫。他掏出那块染血的麻布,上面的“夜”字被汗水浸得发涨,像个张开的血盆大口。夜明的信号弹、额勒登保的残部、锁龙闸的备用引线……这老狐狸的布局远比想象中更深,他们就像掉进了一张无形的网,每挣脱一步,就被勒得更紧。
“接下来去哪?”石敢当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胳膊被流弹擦伤,血滴在船板上,晕开小小的红圈。
吴忧望着对岸的辰州城,那里的灯火在夜色里星星点点,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李将军还在城里,张景明和获救的义士们还在城里,他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回辰州。”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夜明想引我们出来,咱们偏要回去,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黑煞神挣扎着坐起来,眼里的血丝已经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我知道夜明的老巢在哪。他在辰州城西有座药铺,里面藏着地道,能通到沅江的货船码头。”
吴忧的眼睛亮了起来:“货船码头?”
“嗯。”黑煞神点头,“他肯定是想炸不成大堤,就坐船跑。那些货船里,说不定就装着剩下的炸药。”
石敢当猛地将篙往水里一插,小船在水面打了个转,朝着辰州城的方向驶去。夜色里的沅江像条黑色的绸带,载着他们的船,也载着新的希望。
吴忧靠在船舷上,看着水面倒映的月光,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水无常形,能绕开礁石,也能冲垮堤坝。”他们现在就像这江水,看似柔弱,却有着不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