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四年,在安宁再三请辞之下,建元帝见其意已决,实在挽留不得,暗叹其至纯秉性的同时,方才无奈点头。
不过话到口边却成了:“朕之楚相心系万民,不惜舍下手中权柄亦要游历四方,待朕了百姓之疾苦,固江山与社稷……”总之,翌日朝堂之上,龙椅上这位亲自洋洋洒洒书写了一大段,其意就是,朕的丞相大人并非想要撂担子跑路,而是要代朕游历四方,探访民事民情。末了不仅没去了安宁的丞相之位,只在朝中新设一副相之位代替,还特地加封了一波正一品太傅之衔,外加各种赏赐。甚至还当着众朝臣的面儿金口玉言,凡我大齐子民,日后见太傅如见朕!若非早前安宁特意拒绝了对楚家的封赏,相处多年,萧祁多少能晓得自家丞相的态度,否则这会儿怕是连楚家门口的石狮子都得给封赏一波。瞧着手中象征着帝王信物的双龙佩,饶是统子,都不由感慨:“嗐,这个皇帝旁的不说,出手还真挺大方的。”“嗯……确实大方不错!”瞧了眼堆了满屋子的临别之仪,大多都是游历途中能够用到的实物,并非面上光。安宁同样点头。虽说其中必有为名声之故,未免背负卸磨杀驴,逼走功臣之名,但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帝王,心下多少还是情份居多一些。君臣之间,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莫不如此。当然安宁心知,这其中,未尝没有他一直孤家寡人之故……虽是如此,饶是建元帝种种操作之下,安宁离开朝堂的消息还是在朝中,甚至民间引起轩然大波。丞相府,首当其冲赶来的就是如今的医部主官白芷白大人。相比十年前面容青涩,处处透着忐忑不安的少女,眼前的白芷无疑成长了太多。一袭石青色官袍,玉带环绶,多年高位之下,原本清秀的眉宇间不觉已经多了些许不怒自生的威严。得到消息,连衣裳都没来得急换,还在研究处视察的白芷便已经匆匆赶来,连手上的实验都且顾不得,一路气喘吁吁:“大人您当真要走?”见眼前之人只含笑点头,没有否认,白芷不觉咬了咬唇,半晌方才犹豫着开口:“大人您……您是不是……是不是因为身份之故?”最后一句话几乎几不可闻。“果然,你很早就发现了吧!”听到这里,安宁面色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坐的手势。这几年她虽是男子装扮,但面容之上并未刻意去做太多掩饰。年近三旬,男子的面容上同女子终究有些许差异。白芷这两年医术愈发精进,前几年甚至还无师自通的研究起了外科,对人体骨骼,以及各种构造并不陌生。能瞧出来并不意外。只稀奇的是,明明眼前破绽并非没有,然满朝上下所有人都好似都未曾发觉一般。就连时常接触的萧祁,都未曾有太多怀疑。莫不是他行为举止过于完美之故?素手将温好的牛乳茶推至来人手边,安宁不觉摇头轻笑:“你知道的,如今地步,身份于我而言,影响许是会有些,却也不会太过。”现如今朝堂之上,包括军队之中,并不乏女子身影。早前的大齐新朝初立,地广人稀不说,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想要短时间内快速发展,取得能够同隔壁大周抗衡的力量,必要尝试去调动手边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人力,亦是如此。这时候性别,往往并没有那般重要。 加上安宁的操作,如今女子参军包括成群结队外出来到工坊工作,甚至经商买卖,包括后来的入朝都已经不再罕见。甚至一些家中子弟不器,为防家业衰微,也有那不迂腐之人,甚至官员将筹码压入女儿身上……直到今日,因着如今经济体制的改变,外加各种工具的涌现,女子所能创造的价值愈发不可或缺。已经尝到了足够多的好处,这些政策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有过太多变化。当然其中不乏如白芷这般已经入朝的女子的努力。所以,如今说句不好听的,她就算此刻当真暴露身份,于自己顶多麻烦了一些,真要说损失,大可不必!为这个辞官更是无稽之谈。看着眼前人眉间一如往日轻松自在,不带半分勉强之意,白芷这才狠狠松了口气。是啊,她刚才在想什么?眼前这人可是楚相啊,以一己之力将原本荒凉的楚地发展至此,让如今数以万计百姓吃饱穿暖,是民间备受爱戴的“真神仙”。不说旁的,现如今但凡有哪个傻子在酒馆小道上说上一句不好,别说第二日,当场都能被人打成猪脑袋。不出三日,全家老小,包括屋外的房门都能被问候上无数遍。这样的人,又岂会因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