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夏回过头，灯光平铺在她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清冷而干净，她明明在看着自己，楚敬却觉得她眼里并没有自己。

“……事情的进展怎么样？”

“很顺利。”

“那就好。”楚敬望着她衣袖的地方，“这件衣服留下吧，那里勾线了，再穿都要烂了。”

格夏低头一看，发现确实有一处地方快要撕裂，于是将外衫脱下留在这里，“麻烦了。”

楚敬轻轻摇头。

格夏回到私塾，林小虎已经趴在她床上睡熟了，最近这段时间林小虎的训练强度很大，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可能是因为格夏最近和陆浦和走得很近。

林小虎不相信自己的爹爹会是汉奸，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如果她做了一些让人不喜欢的事，也一定是被逼的。

林小虎心里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迫切，想要变强，想要快点长大，那样就可以在听到一些不喜欢的声音时，一拳砸过去。

感觉到微微的凉气钻进被子里，小孩白嫩的手卷成拳头，揉了揉眼睛，半睁开眼，声音含糊软糯，“爹爹……”

格夏在他身边躺下，帮他盖好被子，“睡吧。”

林小虎乖巧地依偎在她肩膀上，重新闭上了眼睛，用最后一丝清醒说：“我已经可以打过左唐哥哥了，小虎以后会变得很厉害。”

格夏望着他白嫩软萌的睡颜，眼神变得分外柔和，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嗯。”

…

格夏和陆浦和频繁走近，终究引起了众怒，那些百姓就不说了，光是学生的家长就无法容忍。

他们将学生送到这里也是无奈之举，谁愿意把孩子交给一个人品败坏的走狗教育？可偏偏这走狗有几分真才实学，收费又低，这是一些底层家长唯一能够负担的教育本钱。

有个小孩做出些偷鸡摸狗的行为，被家长发现，这是一根引线，在别有用心的煽动下，却足以引发剧烈的爆炸，那些家长们偏听偏信，不假思索的以此为借口，笃定是格夏的教导让孩子走上了歧途，于是家长们联合起来，盲目跟风，闯进私塾一通乱砸，要求格夏退学费。

家长们尖酸刻薄的斥责声，怒骂声，孩子们被这紧张可怕的氛围吓得哭起来，种种声音，交织缠绕，混乱不堪，乱糟糟一团。

杜华清根本阻止不过来，就差跪地求他们别砸了，“颜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时候，楚敬从外面进来，沉着脸，颇有威慑力，“都住手，这样乱打乱砸对你们并没有好处，你们想要的是钱，那也得颜老师有钱才行，就你们这样，一分钱都拿不到。”

那些人听说拿不到钱，立马就停手了，他们不再动手，但却在这里等着要格夏回来。

格夏在路上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看都没看那些家长一眼，“要退学费就退给他们，孩子都带走。”

家长们大眼瞪小眼，没想到这么轻易，本来以为格夏只是嘴硬说说，但没想到杜华清真的去拿钱过来，把学费一一退给他们。

但私塾资金窘迫，荷包都空了，还有两个家长没退学费，杜华清一时之间尴尬在原地，最后是楚敬拿钱先顶上。

学费都退了，那些家长自然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带着自己的孩子要离开，反而是那些孩子不愿意离开，哭喊着，挣扎着，但最后还是迫不过自己的父母。

那些人都是林小虎的朋友，林小虎目送他们离开，有些失落，轻轻拉住格夏的衣服，“那糖糖小果她们怎么办呢？不上学了吗？”

云城不是没有另外的书院，但收费昂贵，有些男孩子的家长可能会咬咬牙把他们送进去，但那些女孩，她们的家长可能舍不得那个本钱送她们去上学，那她们之后的命运也可以预想了。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命运，把那些无用的同情心收一收，日后，你还会面对更多有心无力的事。”

这话顾意蕴很赞成，只不过当一阵风吹来，格夏身上的脂粉气飘到他鼻尖，顾意蕴冷冷一笑，“若不是你整日与陆浦和厮混在那些酒色场合，让他们的家长担心受怕，也不会有今天这事儿。”

格夏看他一眼，“今天的训练做完了？”

顾意蕴一噎，翻了个白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