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任务布置了下去,但每个学生都是有性格的。
薛甲秀当然也是如此。
“夫子,您说的这些大道理,其实我都明白,但我总是想不出愤和悱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们的对话,可能对于牛蛋这样的初学者很深奥。
对于接触了论语的贺邦泰与周三近而言则颇感兴趣。
贺邦泰也想让夫子在这个问题上举一反三。
而周三近则满脸的幸灾乐祸,想要看陈凡出丑。
陈凡稍稍思考一下,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薛甲秀会在这个问题上跟自己较真了。
说白了就是填鸭式教学和诱导式教学,到底哪个教育方式好的问题。
孔子是提倡诱导式教学的。
但很可惜,他的圣人门徒们却大多秉持着填鸭式教学的方法。
比如一个学童不懂一句话的意思。
现在大多数的师长给予的解释都是如同陈凡刚刚那般浮于表面。
他们将经义的本意解释出来后就万世大吉了。
至于孩子能不能理解,能不能举一反三并不在他们的责任范畴之内。
当然,这个也跟每个夫子的个人学养水平有关。
可能很多后世的人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能举一反三的?
但……就是很难。
这个时代,除了圣人之言外,大多数对圣人之言的理解基本上都集中在世家、大族的手上。
国家也刊行过对经义的一些注解类书籍,但那毕竟是杯水车薪。
后世只要一上网,你想要得到什么信息都信手拈来。
可这个时代是不行的。
薛甲秀他现在的情况就是想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
显然这是开动小脑筋开始思考的好信号。
陈凡按下性子,对薛甲秀道:“行,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听吧。”
“古代有个将军,姓年,名叫年羹尧。”
薛甲秀好奇道:“是哪一朝的将军?”
陈凡轻咳两声:“这个不重要,你只管听故事就是了。”
“哦!”薛甲秀忽闪着大眼睛跟同窗们期待地等着故事。
年羹尧少年时非常顽劣,他的父亲给他请了好几个夫子,但都被他打跑了。
后来没有人敢去年家应聘。
最后有个隐士,名叫顾炎武,他的弟弟被他介绍到年家任教。
顾炎武的弟弟听说过年羹尧的名声,心里有些担忧。
顾炎武于是给他想了个办法,让他任教前跟年家有言在先。
想聘我为西席可以,但条件是先准备一个花园,然后花园的围墙要加高。
年家人答应了这个条件,顾炎武的弟弟于是便去了年家。
果然这个年羹尧又想把老师给打走。
但这位老先生功夫很高,年羹尧根本打不过他。
顾炎武的弟弟也不教那个年羹尧,到了晚上,老先生用他的功夫,翻过围墙便出去逍遥去了。
等酒足饭饱后又翻过围墙回来,年羹尧拿这个夫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先生有的时候吹笛子,吹笛是可以修身养性的,年羹尧听多了,于是也想跟着老先生学。
老先生答应年羹尧,开始慢慢教他。
在学习吹笛的过程中,年羹尧渐渐信服老先生,最后老老实实跟着先生读起书来。
“后来这个年羹尧成了大将军,他对儿子的学业也很重视,对儿子的老师非常尊重,他在家中亲笔写了副对联……”
“不敬师尊,天诛地灭;误人子弟,男盗女娼。”
说到这,陈凡将众人从故事中拉了回来。
“愤,就是激愤的心情,对于不明白的道理,不懂的事,想要去搞懂、搞明白,这也是种激愤的心情。”
“启就是启发,在启发之前,要先让其发愤。”
“大儒顾炎武的弟弟是怎么让年羹尧发愤的呢?”陈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牛蛋第一个举手:“把他揍了一顿。”
陈凡瞪了他一眼:“等你小子学到《论语》时还是这么回答,我先揍你一顿。”
牛蛋瘪了。
薛甲秀思考片刻后道:“老先生先搓其傲气,然后再用传授年羹尧笛子来吸引启发他跟自己亲近,从而产生学习的念头。”
陈凡摊开手:“就这么简单。”
薛甲秀恍然大悟:“我懂了,夫子,那日你在射圃白矢,也是想启发周炳先。”
陈凡哈哈大笑:“甲秀,你现在能举一隅而反三隅了,这说明圣人的这句话你是真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