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书房里,铜雀衔枝烛台的烛芯爆出灯花,映着朱友珪阴鸷的面孔。他如今被封为郢王,却因生母出身低微而不受朱晃待见,此刻手指敲击着紫檀木桌,指节泛白如骨。
“郭斌,”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要滴出水来,阴森森地道:“你且实说,父皇他……是不是铁了心要传位给我大哥?”石飞扬垂手而立,今日特意换了身半旧的青布直裰,腰间玄霜刃用污布裹着,活像个不得志的落魄书生。
他闻言挠了挠头,做出一副惶恐模样,颤声道:“郢王殿下,小的只是个亲卫,哪敢揣摩王爷的心思?不过前日在御花园修剪梧桐,倒是听见内侍们闲扯……”
朱友珪猛地前倾身体,锦袍袖口扫落了砚台,墨汁在案上漫开如血,怒吼道:“说!他们扯什么?”
石飞扬压低声音,凑近几步,故意让烛火照亮自己脸上的惊惧,惶恐地道:“他们说……说陛下这几日常召友文公子密谈,还把先帝留下的玉璽都给了他。¨我¨地¨书/城* `芜·错·内¨容·又说命人在草拟诏书,要立友文公子为太子……”他突然打了个寒噤,又结结巴巴地道:“小的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了,殿下可千万别说是小的说的……”
“果然如此!”朱友珪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起又落下,碎成几片,又怒骂道:“朱友文那伪君子!平日里装得悲天悯人,原来是觊觎大位的奸贼!”
他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谩骂道:“父皇也是老糊涂了,竟看不出这畜生的狼子野心!”
石飞扬见挑拨成功,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劝慰道:“殿下息怒,小的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小的倒想起一事,或许对殿下有用。”
朱友珪急不可耐地喝道:“快说!”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
石飞扬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前日,小的在军械库当值,看见友文公子的亲随鬼鬼祟祟塞了个纸团在墙角。小的好奇捡起,竟是封写给河东李克用的密信!”他顿了顿,看着朱友珪骤变的脸色,又挑拨道:“信上写着‘愿借河东铁骑,共图大业,事成之后,割让河东三州’……小的吓得当场烧了,只记得落款是‘友文’二字。”
朱友珪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突然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劈在桌角,木屑飞溅,激愤道:“好个通敌叛国的贼子!”又称赞道:“郭斌,你做得好!若本王得了大位,定封你为禁军统领!”
石飞扬连忙跪倒,叩首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小的的福分。小的还有一计,可助殿下除去这心腹大患。”朱友珪眼睛一亮,连忙扶起他,急促地道:“快讲!”
石飞扬微微一笑,故意卖个关子,片刻后才道:“殿下可知‘长河落日剑法’?”
朱友珪一愣,石飞扬遂解释道:“这是小的家乡的剑法,共两招,却藏着天地至理。第一招‘大漠孤烟’,讲究以直破曲,刚猛无俦;第二招‘长河落日’,却是以圆化直,柔能克刚。如今友文公子势如烈火,正似‘大漠孤烟’,殿下若硬拼便是以卵击石。不如学那‘长河落日’,暂避锋芒,待他骄横自满露出破绽,殿下再以雷霆之势一击功成!”
朱友珪听得连连点头,拍着石飞扬的肩膀大笑,又赞叹道:“好个‘一静制动,以柔克刚’!郭斌啊郭斌,你真是本王的子房再世!”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仿佛已看见自己登基为帝的景象。石飞扬躬身称谢,心中却冷笑不止——这头恶狼,终究是钻进了他织好的罗网。
石飞扬告辞,离开郢王府,回归自己的简陋府邸。
暮春的月光洒在汴梁城的飞檐上,石飞扬辞别朱友珪,沿着青石板路往住处走。他故意将靴跟磕得山响,却在转过街角时突然屏息,贴着墙根闪入阴影——身后三道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如夜枭振翅,正是朱温最小的女儿、真宁公主、美若天仙的朱惠然在施展“踏雪无痕”轻功跟踪石飞扬。
“公主殿下的素心剑法,今夜是要拿郭某试剑么?”石飞扬忽然转身,背靠斑驳的砖墙,月光在他琉璃眼眸中流转,竟比天上星子更亮三分。
朱惠然猝不及防,身形在槐树枝桠间顿住,月白裙裾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悬着的碧玉连环剑穗还在晃动。她摘下斗笠,露出芙蓉面,眉尖微蹙,娇叱一声,质问道:“郭斌,你果然不是寻常校尉。军械库的火,郢王府的密信,还有父亲龙袍上的镜碎片——你究竟是谁?”
声音如碎玉投壶,却带着冰锥般的冷意。
“哈哈!”石飞扬忽然笑了,指尖摩挲着玄霜刃的布柄,嬉皮笑脸地道:“公主可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