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大好。

她的左眼视物已经是模糊的红，干脆闭上了那只眼睛，含混间露出一抹畅快笑意。

果然有仇还是得当场就报。

瞎眼之痛也不过尔尔。她如今身上哪都在疼，不就是再添一处。

换得这么一刀，简直血赚好吗。

岚岫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却还是强撑着勾了一下唇角，几乎以气音道：“是挺狼狈的……不过你也好不了啦。”

“废话半天，还不杀我，是因为不想吗？”她轻轻笑了声，“哈哈。”

若当真如对方口中那般能杀她杀得如此轻松，又何必被激成这样还能忍着？后面是纯在折磨她泄愤一般，但盛怒之下第一招呢？

对方刺得偏离要害的一瞬，岚岫便已经发觉了小女鬼的虚张声势。

用还魂草吸了自己的灵魄过来，却因为原身灵魄太弱不敌，反而被她的意识压制反噬，只不过留了末微喘息之灵。有这样的前提之下，对方当然会怕自己一下吃得太饱，又被她撑爆失了掌控呀。

所以只能撕开一点点消化过渡。

这是一种并非放到明面上的争抢。两抹灵魄谁能撑到最后，谁便真正把握住这具身体。要不是对方把她惹得太过，岚岫其实也不会刻意强打精神去抢不属于自己东西。

“而且……”岚岫又咳了一会，稍微睁开了一些另一只还能看见的眼睛，轻声道，“口口声声要这躯壳……是你的吗？说要就要？”

对方紧紧捂着脖颈，似乎想阻拦血液涌出，却毫无作用。这抹碎灵本身就比岚岫的灵魄要弱，简直是一击即杀，根本不能撑。

口口声声“这具躯壳”，又知道外来灵魄定然不会贴合躯壳。还嘴硬说是“自己的”，简直好笑。

什么啊，原来都不过是外来的灵魄。

装什么呢。

那项链问题也同样不轻。虽然岚岫在丢石头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画灵阵的时候那项链就泛着诡美的殷红，之后一直没黯淡过。而且同样宿在一具没有灵根的躯壳之中，就算对方不知为何能给她落下灵阵作用，但必然有蹊跷相连。

好在这小女鬼耐不住激将。她一句一句刺激得对方怒火横生，又因自己的狼狈模样让对方放松了警惕靠近。

是的，对方也在警惕。岚岫痛得五感全失，强忍着疼痛努力恢复视力，看见了对方催出枯枝的同时，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她一瞬间意识到了很多。先前尝试开阵门时同样费灵，她那会有感受到眩晕，那对方怕是同样如此。而且对方的警惕几乎是从那把黑剑亮出之后产生的，剑刃寒芒让她忽然想到一个人——

晏初。

大师兄虽然不会剑招，但把玩灵剑耍花架子倒是有模有样。而且晏初本身可是灵燕啊，辟邪驱煞镇山镇宅……总之剑背一拍就吓出心理阴影，看来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正主。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藏住妖魔邪气夺舍躯壳的，这些猜测也生在她意识模糊之间，却值得一试。

只要赌到一刀毙命，那便行了。

大概还是运气占了上乘……她甚至把对方那条妖里妖气的项链也给弄掉了。真好。

还想让她当灵魄养料，啧。

对方此刻只虚虚剩了半透明的身影，跪坐在地，并且还在变得越来越浅淡。大约是即将彻底消散的一刻，对方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容变得温和，如和煦春风轻拂。

这一眼相当奇怪，似乎带了解脱与释然之意。那笑容与先前判若两人，但显然更衬那原本的长相。

岚岫估摸着，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原身灵魄。

不怪她吗？

石室已经恢复了平静，雾气逐渐消散干净，地上只剩了岚岫自己斑驳血迹。

岚岫也已经很累了。细细密密的痛并未消失，又如潮水一般涌没上来。她身上没有哪处是完好的，白净的衣袍头一回沾染着血污，脏污混乱，头发也松散垂落，末端沾上了血水。

枯枝一并消散之时，她便如失了引线的人偶一般，重重坠落在地。

如同绞干毛巾一般，岚岫勉强从体内挤出最后一丝气力，稍微控制了上身在坠落时后仰抵上了石壁，不至于摔得太丑。

她微阖着眼，重重地嘶声喘气，脸上的表情终于因为疼痛皱成一团。

真撑不住了，先让她睡一会吧。

等睡醒之后再去找出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