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鸾抬头一望,只见这府邸与阳间高府一模一样,唯有屋檐之下,悬挂一盏盏白灯笼,光芒黯淡。
此刻中门大开,忽有一人迎上前来,拱手道:“见过表小姐。”
“不必多礼。”敖鸾笑道,“梁郎将,威宁侯可在府中?”
这人正是梁三郎,自战死沙场,下了黄泉,却不愿投入轮回,便来至此处,护卫高修远。
“君侯正在前堂等候。”梁三郎颔首道,“不知郎君可好?”
敖鸾轻点螓首:“表哥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忧。”
“那便好。”梁三郎一笑,忽而黯然,“可惜,我不能再为郎君效力,只能为他祈福。”
敖鸾看他一眼,不禁感叹,昔日鲁莽冲动之人,如今也颇有几分沉稳了。
可惜,人鬼殊途,高楷无法一见。
“我欲拜见君侯,还望梁郎将引路。”
“是!”
两人进了府邸,来至前堂,梁三郎叉手侍立,敖鸾上前万福一礼:“见过君侯。”
上首,高修远端坐玉榻,头戴冕冠,身穿冕服,与高楷规制一般无二。
“鸾儿来了,不必多礼。”高修远笑道,“坐吧。”
“谢君侯。”敖鸾端坐一方圆毡,首言道,“不知君侯有何事相托?”
高修远面色肃然,沉声道:“楷儿封侯之日,我这个做父亲的,沾他的光,获封侯爵,于冥土之中安身立命。”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忽生一方感应,陇右道将有大旱,延绵甚广,似牵连河西道、吐谷浑。”
“这感应徘徊不去,一日强过一日,我实在忧心,只好托梦给楷儿,让他早做打算。”
“却不想,阴阳相隔,纵然我竭尽全力,也难以传达。”
敖鸾面色微变:“大旱?”
“正是。”高修远面沉如水,“此次旱灾非比寻常,恐怕有赤地千里,波及西北诸州。”
“源头似在河西道,却不知具体位置,也不知何时牵连陇右。”
敖鸾轻点螓首,此等大灾,关乎天机,难以预测,唯有早作准备,避免饿殍遍野、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鸾儿定会告知表哥,早做防备,及时赈济。”
“如此便好。”高修远稍减忧虑,叹道,“西北边陲之地,本就荒僻,物产不丰,又连年战乱,民不聊生。”
“如今,又有天灾降临,席卷无数州县,唉,民生多艰呐!”
梁三郎、敖鸾皆心有戚戚。
默然片刻,见时辰不早,敖鸾起身告退。
高修远颔首:“鸾儿此去,代我问候夫人、楷儿、儿媳。”
敖鸾点头一笑:“姑母、表哥、嫂嫂身体安康,君侯不必忧心。”
“不过三月,君侯便要做祖父了呢!”
高修远目光一亮,笑容满面:“祖宗保佑,我高家后继有人。”
“待我这小孙儿出世,还请鸾儿捎来小像,让我这个做祖父的瞧瞧。”
“固所愿也!”敖鸾点头应下,万福一礼,便告退出府。
一抬头,忽见一座祠堂矗立,红光弥漫,一个个人影闪动。
“这是英烈祠。”梁三郎笑道,“仰赖郎君仁德,我等战死者,在这冥土有一处存身之地,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还可得香火供奉,转世为人,不坠幽冥地狱。”
敖鸾颔首一笑:“如此甚好。”
正欲踏上马车,忽见一道道哭嚎、求饶声传来,不由循声望去。
却见两名黑白鬼神,押着百余个衣不蔽体的孤魂,走进冥府深处。
偶有稍慢一步者,当即招来一顿鞭打,一时惨叫不断,魂体黯淡下去。
梁三郎拧眉道:“泰山府君不知所踪,冥府大乱。”
“这些个鬼差尽皆胡作非为,但凡捉到孤魂,少不了一番殴打,更会投入阿鼻地狱,受酷刑折磨,首至魂飞魄散。”
“所幸,我等有郎君气运庇佑,鬼神皆不敢侵扰,方才相安无事。”
这百余个孤魂,经过英烈祠与高府,皆面露艳羡。
恨不得窜入其中,享香火供奉,只可惜,他们来至陇右道之外,不敢造次。
却忍不住祈求:“若高君侯早些平定天下便好了。”
“啪!”两名鬼差颇不耐烦,又是一顿抽打,一众孤魂惨叫着飘远。
“神君饶命!”
敖鸾见此,叹息一声:“惟愿人间早日恢复太平。”
梁三郎蓦然开口:“表小姐,时辰不早,该启程回返阳间了。”
敖鸾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回到鬼门关,往前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