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走出金碧辉煌的国运大饭店,重新被寒风裹挟,张大脑袋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张诚的胳膊,压低嗓音,近乎痛心疾首地嚷嚷道:“二狗子啊!咱们、咱们肯定是被人给宰了!这国运大饭店,绝对是黑店!”
“你想想啊,那黄鳝,等到夏天,山涧里多得是,随便就能抓一大堆!还有那甲鱼,等天气暖和了,我一晚上就能摸到好几只……就这些山里不值钱的玩意儿,他们竟然要收咱们五十块钱定金?!”
张大脑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胸口堵得慌,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块肉,他猛地停下脚步,扭头就要往回冲,“不行!二狗子,咱们得回去找他们说理去!他们肯定是看咱们是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故意宰咱们!”
眼看张大脑袋又要犯轴,张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大脑袋哥,你想啥呢?人家是国营大饭店,这么大的招牌,怎么可能会黑咱们几个乡巴佬?再说了,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想赚钱,就得先舍得花钱!”
“可、可这也花得太多了吧?!”张大脑袋还是觉得肉疼,五十块啊,都能买多少粮食了!
张诚笑着摇摇头,知道跟现在的张大脑袋解释“餐饮溢价”、“服务成本”这些现代商业概念,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索性不再多费口舌,只是拍拍张大脑袋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放心吧,大脑袋哥,这钱花得值。你就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张大脑袋依旧是满脸疑惑,但看着张诚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或许……二狗子真的有他的道理?
“走吧。”张诚招呼一声,继续迈开脚步,“先去找个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去澡堂洗个热水澡,舒坦舒坦。”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昨天住过的那家招待所,轻车熟路地开了个两人间,七毛钱一晚。
张大脑袋感觉自己的心头又被割了一刀,七毛钱啊!都能买两斤大米了!住一晚上就没了?这也太奢侈了吧!
开了房间,张诚又向招待所的服务员打听了县城澡堂的位置,然后带着满脸肉疼的张大脑袋,朝着热气腾腾的澡堂子走去。
澡堂门口,先交钱,后入内。
一人五毛。
张大脑袋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金钱的铜臭味给彻底腐蚀了。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哲学问题:自己一家老小,辛辛苦苦刨地一年,到底是为了啥?难道就是为了让二狗子在县城里潇洒快活一天?!
更让张大脑袋无法接受的是,张诚竟然还额外掏了两毛钱,给自己点了个搓澡服务!
张大脑袋臊得慌,感觉自己光溜溜地被人搓来搓去,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坚决拒绝了搓澡师傅的热情邀请。
热气氤氲的澡池子里,张诚一脸舒坦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热水带来的放松和惬意。
而张大脑袋,虽然人也泡在澡池里,心思却完全不在洗澡上,他满脑子都是今天花出去的钱,掰着手指头,仔仔细细地算着,越算越觉得心惊肉跳。
简简单单一个上午加下午,二狗子竟然已经花出去快一百块钱了!
一百块啊!
那得是多少粮食,多少布匹,多少……
张大脑袋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要崩塌了。
泡了大概半个小时,张诚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张大脑袋却死活不肯走,说什么也要多泡一会儿,要把那五毛钱的澡资给“泡”回本才行。
张诚无奈,只能又陪着他在澡池子里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两个人都泡得浑身发软,手指脚趾的皮肤都皱皱巴巴的,这才在张诚的强硬拉扯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澡堂。
折腾了这么久,张诚也感到肚子空空,饥肠辘辘。
两人随便找了家路边小饭馆,各自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共花了一毛八分钱。
当热乎乎的面条下肚,张大脑袋才总算找到了一点点“正常”的感觉——嗯,县城里的物价,似乎也没那么离谱嘛,至少这面条钱,还能接受。
吃完面,两人顾不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供销社。
“哎哟,老弟,你们可算是来了!”
刚一走进供销社的大门,那位热情爽朗的女售货员莫绮静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亲热地凑到张诚跟前,压低声音道:“赵主任已经到了,他特意吩咐我,说你来了,就直接去最里面的办公室找他。”
“行,静姐,那我就先去找赵主任了!”张诚点点头,感激地笑了笑。
说完,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张大脑袋,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