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溺完先是一怔,瞪着他父亲,然后像鸡儿打鸣似的笑得咯咯响,开心地踢腾着小肥腿。
“你小子……”呼延吉赶紧把孩子放下,叫宫人进来收拾,“快些,快些,把这毡毯也换了,一股子尿味。”
秋月同乳母把孩子抱起,带到一边清洗擦拭,其他宫婢们则开始收拾毡毯。
另几个宫婢打了清水来,双手端举侍立,江念见呼延吉伸着两条胳膊,胸前湿渍一片,于是走到他的身边,开始替他更换衣物,好在只是外衫湿了,替他褪去外衫后又绞干湿巾擦拭他的胸口。
再从一边的宫人手里接过干净的衣衫,给他换上。
“怎的不弄个布片把他那小兄弟包上?”呼延吉问道。
江念嗔了他一眼:“小儿皮肤娇嫩,这样热的天,怕捂出疹子。”
“那他随时来这么一下,现在是一泡小的,待会儿再来一泡大的,如何行?”
“我还没嫌,你倒嫌上了,你若怕不安生,有一个法子。”江念给呼延吉系好衣带,又用清水净过手,宫婢递上帕子,拭干。
“什么法子?”呼延吉一面净手一面问道。
“妾身抱着朔儿住到侧殿,这样就不扰了。”江念从秋月手里抱过孩子,逗他笑,“是不是啊朔儿,咱们不包屁股兜,小屁股不舒服。”
孩子一到江念的怀里就特别安静,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气息,闭上眼渐渐睡去。
呼延吉给秋月睇了一个眼色,秋月赶紧上前:“主子带小王子累了半日,婢子抱他去侧殿睡,你也趁这个空当歇息歇息。”
梁妃殿下对小王子当真是半刻离不得眼,其实,像高门大户的女眷,孩子大多由乳母照看,再长大一点开始学规矩,有教习引导,作为母亲不必太过费神。
而梁妃身份贵重,平日却亲自照看小王子,她们这些宫人只从旁打打下手。
如此一来,殿下的整个心神都倾在了小王子身上,反倒把大王冷落了。
江念把孩子递给秋月,然后众人退出寝屋外。
呼延吉上前近到她的身边,说道:“你这心偏得也太厉害了些。”
“你连孩子的醋也吃?”江念抿嘴轻笑,侧过身,走到矮几边敛衣坐下。
呼延吉跟着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说道:“回来这些时,咱们都没好好说过话。”
江念想了想,近段时日好似是没怎么关心他,于是在他脸上仔细端相了一会儿,微笑道:“妾身见大王眉目微紧,像是有话说?”
呼延吉点了点头,说道:“事关朵家。”
“朵家全族下了牢狱,还有什么可让大王忧烦的?”
“总觉得一刀杀了朵老贼太便宜他了。”
江念心道,处置高家之前,她在呼延吉面前央求了几句,高家最后还落得那样一个结果。
一刀了结朵家,确实难解呼延吉心头之恨,若把朵尔罕绑起来施以酷刑,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又不是呼延吉的行事风格。
“朵氏一族中,有用之人便是朵尔罕的棋子,无用之人则是弃子,大王何不让他尝一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不比杀了他更解恨?左右他的命已在大王掌握,想要取随时可取。”
呼延吉笑了笑:“不错,死了容易,不如叫他痛苦地活着。”
说罢,呼延吉不再提朵家,而是笑看着江念,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江念有些不明,刚才不是他在说话么,她都没出声,说什么了?于是反问道:“什么?”
“你说要抱着孩子去侧殿住?”
“可不是呢,我同孩子去偏殿住,不来扰你,这样不好?”江念佯装道。
呼延吉懒懒地伸展身子,然后仰靠着案几,腔音轻挑:“你娘俩去偏殿,哎呀——晚上我可快活了,去罢,去罢——”
江念听他话里有话,眸光乜斜:“怎么个快活?”
“你说怎么个快活?”
江念望向呼延吉的双眼,他半点不避,亦回望过来,两人就这么较量了半晌。
“好,既然大王想要自在,那妾身就不搅扰大王的风月,这就搬去偏殿。”
呼延吉本是一句玩笑话,可他不知,自江念生过孩子后,心里始终有些难言的敏感,她如今二十有七,过不许久,就二十有八,再往后年近三旬的岁数。
而她的夫君才二十出头,正值鼎盛之年,叫她怎么不去在意。
呼延吉一句戏言便叫她听到了心里,正待起身,却被呼延吉拉回。
“一句顽话儿,你就当真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性儿?”
江念别开脸:“真是顽话?还是借着顽话道出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