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看,“墨七叔叔教过我,玄鳞卫的箭头都刻着这纹路!”
孩子们这下更起劲了,争着抢着往土里刨。更多箭簇破土而出,有长有短,箭头却都齐齐指向东南,正是岩浆琉璃平原的方向。
凌寒折断箭杆,青铜碎屑在她掌心熔化成犁铧的形状,刃口流转着与巨树同源的金芒,暖得像晒过太阳。她挥动犁铧往冻土上劈,翻涌的泥浪间突然跃起条小鱼,是青铜的,尾鳍摆着,竟像活的——鱼额上嵌着片银鳞,是阿箬银蝶的残鳞,闪着光。
“犁给我吧将军。”王伯抢过犁柄,他额角的伤好了大半,眼里有了神采,“你歇着,老骨头还能翻几亩地。”
铁器在冻土上划出深沟,“吱呀”响着,王伯的汗珠混着额角没干的血,滴进垄间。血珠落处,嫩芽“噌”地顶开碎石,叶片舒展着,嫩得能掐出水,叶脉是绿的,再没有青铜纹,倒像顾九黎实验室里的绿色数据流,规整又鲜活。
日头落西山时,第一畦田垄铺满了新绿。归巢的乌鸦掠过青铜巨树,爪间落下半片布,是烧焦的白大褂残布,边角还留着个纽扣,是顾九黎常穿的那件。凌寒接住布片,指尖刚碰着,青铜枝叶突然往下垂,花苞蹭着她染泥的指尖,软乎乎的,像阿箬当年蹭她手心的蝴蝶。
晚风里飘来孩子们的唱诵声,调子软乎乎的,竟是阿箬的安魂谣——是念念教的,她娘生前是巫女的学徒,教过她几句,如今孩子们跟着学,跑调了,却听得人心头发暖。
田埂尽头,有个轮椅的轮廓在暮色里慢慢显出来。顾九黎坐在轮椅上,膝头摊着本播种手册,是基地印刷厂刚印的,纸页糙得很。他熄灭的右瞳蒙着层翳,左瞳却亮了,映着月下的嫩芽——不是真的麦浪,是刚种下去的土豆田,嫩芽在夜里泛着银光。轮椅停在田埂边,他披着件旧大衣,是凌寒的,太长,下摆拖在泥里也没管,手册上有他写的批注,铅笔字歪歪扭扭:“第三畦需增温,可用秸秆覆盖”,是他刚醒没多久,手还没力气,却非要跟着来看看。
凌寒走过去,蹲在轮椅边。他左瞳里的光落在她手上,骨甲已经褪干净了,只剩掌心道浅疤,像片叶子。“种完了?”他开口时,声音还哑,却带着笑。
“嗯。”她指着青铜巨树,“树开花了,能治伤。”
他抬手指了指田垄:“你看,苗没再长青铜纹了。”
月光落在新绿上,落在青铜树的花瓣上,落在轮椅的轮轴上。远处孩子们还在唱安魂谣,王伯他们在收拾农具,木腿踩在泥里的声响,和着风里的土腥味,竟比当年北疆的号角还让人安心。
凌寒伸手,碰了碰顾九黎摊在手册上的手。他的手凉,却没像祁连山的雪那样冰。她知道,兵主的薪火或许还在,但她要种的,从来不是煞气催的苗,是能让这些人活下去的土豆,是能让孩子们唱着歌长大的田。
树影落在两人身上,花影摇啊摇,像谁在轻轻拍着他们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