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辩机怕得要死。
一个巨大的信息断层,摆在了云逍面前。为什么?为什么同一个人,在两个人的口中,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差?八戒说的是近万年前的“杀生师弟”,辩机说的是如今西域佛国的“杀生大人”。这近万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这位杀生师弟,后来性情大变了?或者说,如今西域佛国的那个“杀生”,和八戒认识的那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云逍的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猜测,每一个都让他头皮发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意中闯入迷宫的小白鼠,每推开一扇门,看到的不是出口,而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迷宫。“云施主,你脸色很难看。”辩机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因为听了杀生大人的事迹,心神受到了冲击?无妨,杀生大人虽然可怖,但他镇守西天,轻易不会踏足中土。我们此行去流沙河,应该……不会遇到他。”辩机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似乎也不是很确定。云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愿如此。”他心里想的却是,流沙河可是杀生师弟的老家啊!虽然八戒说他早就跟着玄奘走了,但谁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或者什么……亲戚朋友?一个杀神的故居,能是什么善地吗?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趟差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坑。他看了一眼身边正襟危坐、宝相庄严的辩机,又看了一眼另一边把最后一块牛肉干塞进嘴里、一脸满足的钟琉璃,再感受了一下马车角落里,凌风那因为睡着而发出的轻微鼾声。一个对真相充满敬畏的佛子。一个对危险毫无察觉的吃货。一个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美梦的二世祖。再加上自己这个只想躺平摸鱼的咸鱼。就这么个草台班子,要去调查一个由“肌肉猛男、典狱长、清道夫、杀人狂”组成的西行天团的黑历史?云逍觉得,天子姜启不是在让他去查案。这是在精准扶贫,给地府送业绩啊!他默默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了凌风正在奋笔疾书的那份“英雄血泪史”草稿。草稿上,凌风用华丽的辞藻,将自己在长洛城的大战描绘得惊天地、泣鬼神,什么“为救苍生,不惜自爆三件地阶法宝”、“与魔头血战三日夜,流干最后一滴血”之类的句子层出不穷。云逍之前还觉得他写得太夸张,有骗保嫌疑。现在,他觉得……写得太保守了!何止是精神损失?这简直是拿命在上班!必须加钱!不,得加命!云逍默默地拿起笔,在草稿的末尾,添上了一行字。“另:鉴于本次任务潜在风险极高,对行动人员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巨大心理创伤,强烈建议朝廷追加‘高危岗位特殊精神损失抚恤金’,标准……就按镇魔卫指挥使一年的俸禄来算吧。”写完,他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心里舒坦多了。不管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该薅的羊毛,一根都不能少。这,才是一个专业咸鱼的职业操守。马车继续在官道上行驶,车轮滚滚,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云逍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疯狂地进行着头脑风暴,试图从这堆乱麻一样的信息中,理出一条活路来。而他身旁的辩机,则低头默默地捻着念珠,嘴唇微动,似乎在诵读经文,以平复因提及“杀生”而动荡的心神。一场巨大的信息错位和认知鸿沟,已经在这小小的马车内,悄然形成,并且还在不断加深。而此刻的云逍,在短暂的震惊和恐慌之后,咸鱼的本性再次占了上风。他琢磨着,等到了流沙河地界,不管那里有没有杀生的故居,自己都得先凭着钦差的身份,让地方官府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最好再找个由头,比如说“凭吊历史遗迹,追思先贤伟业”,然后开一张“历史遗迹维护费”的发票,寄回京城给魏指挥使报销。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作为专业的咸鱼,薅羊毛的本事,可不能丢。浑水再深,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