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夫人又得老爷欢心了,从庐山回来就发卖了两个姨娘,又打残了几个婆子,如今谁敢置喙多嘴。
于文的相貌出色,至少比那面目如蛇属的林老爷好多了,晚娘只觉得自己与于文亲吻缠绵,也是发自肺腑的欢喜。而且于文毕竟年轻,在床第之间也是颇为得力,她每回欢愉尽后,那双腿就要酸软两日。后来有一日,于文突然说要送她一处宅子住,想与她天长地久。落日余晖之下,晚娘站在他给自己置办的宅子里,就像扑通一声栽入水中,那么沉那么溺人滋味,刚好填补了她心头空落落的地方。那是她自生下来就不曾得到过的爱,她看着眼前炙热又真诚的于文,潸然泪下。若是死下这一刻,该有多快活啊。“我是县令,自然有办法逼他放了你。哪怕朝廷治我的罪也罢,我只要与你结为夫妻,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在一起。”晚娘忙捂了他的嘴道:“不能让你涉险,先我想想办法。”后来还是林老爷让人给她灌了碗汤药才让她计上心头。没过一个月林府大火,冬夜寒冷干燥,海风呼呼作响,那火燃得忒快。妻妾奴婢死的死跑的跑,林老爷在那场大火里只剩焦尸,与他赤条条抱一处的女子,听活下来的丫鬟说,那夜是夫人伺候。那必然就是那个被林老爷当宝贝宠的续弦晚娘了。于文年前就让人将县衙后院拾掇出来,说是从外地将未婚妻接到了莱州。彼时他已在莱州官场上如鱼得水,上司对他赏识,同僚也与他处得融洽,大户富绅亦是满意他的作为。他拍板敲定了林府是厨房疏忽走水,这案子结的再匆忙也无人觉得不妥。可怜了厨房的丫鬟娘子,没死的都进了大牢,再无人活着走出那道铁门。晚娘的确与于文快活了好一阵,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残花败柳,竟然要做官的县令娶进了门。因此对于文的话无有不应,日子久了也狠不下心拒绝他的请求。即便是干这她自小就精通的老本行,勾引撩拨旁的男人,也是无一句怨言。随着于文的官做到了知府,她的入幕之宾就多了些达官贵人,本以为这些人是不同的,未曾想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一样是那般色令智昏。她也害怕于文会看轻了自己,可又在他的蜜语甜言里失了神智。每回她厌倦反感之时,于文就保证道:“好夫人,就这一回应付过去,咱们家就能安宁,我再不让你受那委屈了。”如此反复,直到山东清吏司来的大人出现。一贯奏效的仙人跳,眼看着是成了,却被他将计就计躲过。晚娘直到下了大狱还想着于文是不容易的,或许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可她清醒的知道,男人嚜,都是那样不可靠,娘的那个姘头当年不也是卷了钱跑路了。后来有人告诉她,于文在外头还有妻儿,仔细算来可不是那年他说去外头交结盐商,半个月不归家时发生的事。说来也怪,那半个月她在家中彻夜难眠。主审她那案子的是玉京刑部的官,那张大人是冷淡又肃穆。可结案时却问她,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于文的?她那些千言万语却如梗在喉,实在是说不出来。大抵是看出了晚娘想问的是什么,张大人怜悯道:“他对你无情无义,你又何必如此。”旁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可晚娘却沉在了里头。沉在了那日他说天长地久的话里,再没醒来过。有人跟她说,晚娘你俏丽动人,心思敏捷,本该有自己的广阔天地。可是她早就是世间无根客,漂泊无依,上不达天,下不触地。贱命如斯,唯有一死。但愿来生,能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