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屯的轮廓,在他身后渐渐远去。
前方,是哈尔滨。
一座遥远、陌生,却可能蕴藏着巨大机遇的城市,正在等待着他。
日头一寸一寸挪过窗棂,洒在白雪摊开的画纸上,却暖不了她微微发凉的指尖。
林东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
最初那几天,她几乎是数着秒针过的,总觉得下一刻,就能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屯口那条蜿蜒的小路尽头出现。
可一天,两天,十天……除了偶尔邮递员送来的报纸,再无他的音讯。
哈尔滨,那么远,那么大,他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白雪放下画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又一次习惯性地望向窗外。
屯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抽着旱烟袋的老爷子正聚在一起闲唠。
“哎,你们说,林东那小子,去哈尔滨能捣鼓出个啥名堂?”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谁知道呢?八成是去做大买卖了呗,那小子精的很,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另一个声音接茬,带着几分羡慕,又带着几分不确定。
没了林东在靠山屯晃荡,这山沟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不紧不慢的老样子。
可就像那熄了火的灶膛,瞅着一堆冷灰,谁知道底下,是不是还埋着几点火星儿?
就等着一阵邪风吹过,保不齐就能“呼”一下,重新燎起一片大火来!
知青点,最里头那间又阴又潮的小黑屋,是赵钢的地盘。
此刻,他刚解掉胳膊上最后一片糊着脓血、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纱布。
“赵哥,你这胳膊……嘿,瞅着是利索了!”
刘明哈着腰凑在跟前,盯着赵钢胳膊上,那道粉里透紫的新疤。
他咧着嘴,想挤出个热乎点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嗯,死不了。”
赵钢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下胳膊,关节处还有些僵硬,脸上却没半分松快。
自从上回在黑瞎子沟栽了狠的,被那头红了眼的野猪撞伤了,又让林东那小子不明不白给拖了回来,
他赵钢在靠山屯这片儿,算是彻底折了面子,栽了!
搁以前,屯子里的人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喊声“赵知青”。
可现在呢?
他走在路上,知青点的人,瞅见他跟瞅见瘟神似的,眼神躲躲闪闪,有的甚至还带着几分轻蔑,活像看个要饭的叫花子!
屯子里的老少爷们,老远瞅见他就绕道走,生怕沾上他身上的晦气。
“赵哥,你……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伤口还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