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璋忽然笑了,眼角皱纹里盛着月光,"刘英总说他爹当年在田埂上看见咱哭,回家骂了刘德半夜;汪文每次吃炊饼都要掰两半,说这是他娘教的,怕咱将来饿肚子。"
夜更深了,北斗己偏向西北。朱文正望着叔父鬓角的白霜,忽然想起洪都之战后,朱元璋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心疼的不得了,可还是笑着鼓励他说"咱老朱家的汉子,伤疤要留着给子孙看"。
此刻山风掠过碑上新旧刻痕,将两人的影子叠在霍去病的浮雕上,仿佛千年时光在此刻悄然重叠。
"叔父,"朱文正忽然抚胸而拜,新制的玉带硌得膝盖生疼,"你曾说,将来咱要让天下百姓都有田种,有屋住'。如今,盛世将至,您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他抬头时,看见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像当年在应天城头看见百姓举着火把迎接王师时的神情。
"咱知道。"朱元璋忽然蹲下身,指尖在碑前的浮土里画着田垄,"继祖公当年给咱的那亩坟地,如今咱让人扩成皇祖陵,百姓人人富足,再不用求地主施舍。"
他忽然握住朱文正的手,将碎饼渣按进他掌心,"正儿啊,咱老朱家从泥地里爬出来,可不能让子孙忘了泥腥味..."
他忽然望向碑上新旧字迹交叠处,"要让后世子孙知道,民心才是最牢的城墙。"
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小宦官抱着披风站在阴影里,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晃出明暗。
"明日回师长安,"他站起身,拂去膝头的松针,"侄儿想请命去凤阳拜祭祖父和父亲,再替叔父给刘太公和汪奶奶上柱香。"
朱元璋望着他,笑出声来:"你啊,倒是和你西婶一个脾气,总记着这些旧事。"
他接过披风披上,忽然指向山下渐熄的营火,"不过也好,让刘英和汪文陪你去,他们爹娘的坟,也该修修了。"
山风再次掠过碑顶,将两人的话音卷入云海。霍去病的纪功碑在月光下轮廓分明,仿佛在聆听这对叔侄的私语。
朱文正望着叔父转身时微微佝偻的背影,忽然明白那些史书上的"天子"二字,不过是披上龙袍的凡人。
封禅回长安前,朱元璋下诏设立定远卫的圣旨传到军帐时。
墨迹未干,山下己传来屯田兵开拔的号角,牛羊的叫声混着铁钳破土的声响,在狼居胥山的晨雾中,阳光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