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时,太监王有德踉跄着冲进殿内,袍下摆沾满泥浆,脸上还挂着未擦净的汗水。
“陛下!南洋、秦、燕、周、楚、齐六藩急报——数百架粮车、艘粮船,载着大量物资首奔安西!”
朱元璋猛地转身,冕旒撞得叮当作响,珠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粮?哪里来的粮?不是说天下粮仓皆空?”
“是地瓜面、玉米面!”王有德激动得声音发颤,几乎是喊出来的,“英王殿下在藩地广种红薯、玉米、土豆,此番倾其所有......”
当满载着红薯面、玉米面的粮船与驼队抵达西北时,各地布政司官员望着堆积如山的粮袋,面色如土。
甘肃布政使颤抖着抚摸着粗粝的麻袋,想起当初自己以“地力不适”为由婉拒试种,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他盯着粮袋上“英王府制”的火印,喉咙发紧:“早知道这些‘洋玩意儿’能救命,便是拼着丢官,也该全力一试......”
安西行省的议事厅内,曾经激烈反对试种的官员们围在刚卸运的粮车前,看着士卒将金黄的玉米粉倒入大锅熬煮。
一位老吏用手指蘸起冷却的面糊,放入口中咀嚼许久,突然老泪纵横:“咱们守着祖宗规矩,却差点饿死百姓,罪该万死啊!”
朱元璋站在奉天殿的丹陛之上,俯瞰着下方堆积成小山的运粮奏报,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汉白玉栏杆。
夕阳的余晖洒在“奉天承运”的匾额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有德捧着藩地送来的种植实录,书页间夹着晒干的红薯叶与玉米须标本:“陛下,英王殿下的奏疏里写着,这些作物在沙土地也能亩产千斤,且窖藏可撑过整个灾年。”
“千斤......”朱元璋喃喃重复,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他想起长安皇庄试种时,自己因担忧失败而未全力推广,如今看着西北百姓因这些作物重获生机,胸腔里翻涌着懊悔。
龙袍下的手掌紧握又松开,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当年若能多信几分,或许就不用看着子民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