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条小舢板,几个身着大明官服的人,在一群佩刀护卫的簇拥下,倨傲地向码头划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文士,面色白净,下巴高抬,一身袍服在这满是泥土和汗臭的码头上,显得格格不入。他一登岸,便用袖子掩住口鼻,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此地主事者何在?”他身旁一个随从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利刺耳。孙旭东早就等在那了。他没穿什么绸衫,就一身方便干活的便装,身后是两排手持火绳铳的精壮水手,一个个面色冷峻,枪口斜斜朝下,却自有一股杀气。“我就是。”孙旭东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那官员一番,“阁下是哪位?来我这岛上有何贵干?”那官员仿佛没听到孙旭东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本官乃旧港宣慰使座下特使。奉宣慰使大人之命,前来查问。”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官腔。“尔等是何方商贾?竟敢未经宣慰司许可,擅自占据海岛,私设武装,修筑炮台!此举已严重违背我大明海禁律令,更是对我旧港管辖之权的公然挑衅!形同谋逆!”“宣慰使大人有令!”那随从立刻在一旁帮腔,“勒令尔等,立即拆除所有工事,将船只、货物、人员尽数上缴宣慰司登记!并向宣慰司纳税称臣,听候发落!否则,天兵一至,定叫尔等片板不留,尸骨无存!”好大的官威!孙旭东气得笑了。他娘的,在应天府,永乐皇帝面前老子都没这么憋屈过。你一个海外的土皇帝派来的狗,也敢在老子面前吠?“宣慰使?施进卿?”孙旭东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老子的事?” “放肆!”那使节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孙旭东的手指都在发抖,“宣慰使大人乃大明永历皇帝亲封,总摄南洋诸藩事务!你一介商贾,安敢口出狂言!”孙旭东冷笑一声,向前一步,一股悍匪般的气势猛地压了过去。“老子告诉你,我是谁!”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此地,乃我大明海外汉王殿下的产业!”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子,是汉王殿下亲封的东天竺公司经理!代管殿下的买卖!你算个什么官?管到亲王头上来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旁边一个木箱上。那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孙旭东指着那枚刻着狰狞双头鹰的银币,几乎是吼了出来,“这是殿下的钱!那边,是殿下的旗!我身后,是殿下为保证贸易的安全特派的保卫商船的人员!轮得到你旧港宣慰司来指手画脚?”那使节的视线落在那枚从未见过的银币上,整个人都愣住了。汉王?朱高煦?那个自己请求去海外蛮荒之地就藩的藩王?他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强自镇定,嗤笑道:“一派胡言!汉王远遁海外,自身难保,岂敢僭越朝廷法度,私铸钱币?尔等区区商贾,休要在此假借王命,狐假虎威!”“假借?”孙旭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暴怒。“老子假借?我他妈告诉你!老子这次回大明,带去的烟草香料,换回来的货物,还有那几千流民,全都是殿下亲令!”他猛地收住笑,死死盯着那使节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去应天府问问当今圣上!问问他老人家,认不认我殿下这双头鹰的钱!认不认我这桩买卖!”轰!“圣上”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旧港使节的头顶。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退了,变得惨白。跟皇帝做买卖?直接和皇帝本人做交易?可眼前这人言之凿凿,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如果……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今天这番话,岂不是……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强撑官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南洋之地,自古便是我大明……”“滚!”孙旭东直接一声暴喝打断了他。“话老子已经说完了!给你两条路!”他伸出两根手指。“一,要打,老子岸上这二十门炮,船上还有几十门,还没拆光,正好拿你们练练手!”“二,要告状,尽管去应天府!看看是你家宣慰使的面子大,还是我汉王殿下的面子大!”“现在,带着你的船,立刻从老子的地盘上消失!晚一刻,我就当你们是来宣战的!”孙旭东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他身后的两排火铳手,“唰”的一声,齐齐将火铳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码头上的旧港众人。{?;新?¢完D}^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