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如的笑容僵了僵,端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承砚,你还是这么急。"她放下杯子,杯底磕在大理石桌面上,"我问你,顾家绸庄的织机,现在日产多少匹绸子?"
"柳小姐关心这个做什么?"
"关心?"她突然笑出声,涂着口红的嘴角咧得有些狠,"我家那位说了,只要你肯把'火种'的图纸交出来,顾家上下三百口,从账房先生到扫院子的老妈子,他都保得周全。"
顾承砚的后背贴上椅背。"家那位"——上海能称"那位"的汉奸,只有刚当上伪市政府秘书长的张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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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张汉良的姨太太在顾氏订了十匹苏绣,交货时却硬说绣工粗劣,带着日本宪兵来砸过店。
"婉如,"他放软了语气,"你从前最恨这些卖国求荣的。"
"从前?"柳婉如的指尖划过他手背,凉得像块冰,"从前我爹被北伐军抓进牢里,你顾大少可曾递过半张保释帖?
从前我在天津码头当搬运工,扛着一百斤的米包被工头抽鞭子,你顾大少可曾多看我一眼?"她突然抽回手,抓起手袋里的照片拍在桌上——是顾承砚在青竹岭推独轮车的侧影,"现在倒来和我讲大义?"
顾承砚的瞳孔缩了缩。
照片的角度,分明是从山梁上的树杈间偷拍的。
他想起早上崖边老松树上的红布暗号——三长两短,是青帮"平安"的标记。
可如果有人能混进帮会的眼线......
"考虑好了吗?"柳婉如的声音突然甜得发腻,"明晚八点,把图纸送到虹口码头3号仓库,我让人在门口挂盏红灯笼。"
顾承砚起身时,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低头看表,指针正指向十一点五十分。"柳小姐的咖啡,我请了。"他摸出银圆放在桌上,转身时撞翻了糖罐,方糖"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弯腰去捡时,他瞥见柳婉如手袋里露出半截信纸——和苏若雪收到的匿名信一样,边角带着细密的压纹,是苏州锦文书局特供的"云纹笺"。/E`Z^小+说¢罔* ′首¢发~
雨还在下。
顾承砚踩着水洼往绸庄走,怀里的信笺被体温焐得发潮。
他摸出怀表,秒针走得急,像谁在心里敲小鼓——得尽快告诉若雪,有人在盯着他们。
可走到绸庄后门时,他看见二楼账房的窗户还亮着灯,苏若雪的影子在窗纸上晃,正俯身在案头写着什么。
"顾先生?"门房老陈打着伞迎出来,"苏小姐说您回来了,让我把这个给您。"他递过个油纸包,"说是您爱吃的蟹粉小笼,温在灶上呢。"
顾承砚接过油纸包,热气透过纸缝钻出来,混着雨丝里的艾草香。
他抬头望二楼,苏若雪的影子突然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身往窗边走来。
他快步往楼里走,油纸包在手里渐渐凉了——刚才在"蝶梦",柳婉如手袋里的云纹笺,和苏若雪收到的匿名信......
二楼传来算盘珠子的轻响,苏若雪的声音跟着飘下来:"承砚,回来啦?"
顾承砚把油纸包往怀里拢了拢,加快脚步往楼上走。
楼梯转角的玻璃罩子灯突然晃了晃,灯光里飘着些细碎的纸灰——像是谁刚烧过什么东西,纸灰里还裹着片带压纹的碎纸片,在风里打了个旋,轻轻落在他脚边。
顾承砚的皮鞋尖刚蹭到二楼楼梯口的青石板,账房的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苏若雪端着青瓷茶盏立在门内,月白衫子的袖口沾着星点墨迹,发间银簪上的珍珠被暖光映得发亮——像她每次算完账后,总爱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时,耳尖泛起的那点红。
"蟹粉小笼要凉了。"她将茶盏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去案头取油纸包。
水蒸气裹着蟹粉的鲜香腾起来,顾承砚却瞥见她压在账本下的牛皮纸卷宗,边角露出半张带云纹压痕的信笺——和柳婉如手袋里那截碎纸一模一样。
"若雪。"他放下茶盏,指节轻轻叩了叩卷宗,"今天下午,有人往我这儿递了封'急件'。"
苏若雪的手顿在油纸包上。
她转身时,发间珍珠晃过一道银光:"是柳婉如?"
顾承砚瞳孔微缩——她竟连名字都知道。
"上午我去商会查账,顺道托周会长查了匿名信的纸。"苏若雪抽出卷宗推过去,纸页间飘出股淡淡松油味,"云纹笺是苏州锦文书局的特供,但这批纸的压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