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带他去看草案!"他扯了扯领带,"顾老板要是识趣,等协定签了,我保你当'上海商团'的头把交椅。"
顾承砚跟着喽啰往里间走时,余光瞥见柳婉如蹲在地上捡雪茄,发间的珍珠簪子掉在脚边——那是十年前他送她的毕业礼物,刻着"商战救国"四个字,如今被磨得只剩个"国"字。
商会顶楼的会议室里,留声机放着《天涯歌女》,唱针却卡了壳,"吱呀吱呀"像只垂死的蝉。
顾承砚把牛皮卷宗拍在桌上,周明远的"淞沪协定"草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下个月十五,所有未'备案'的工厂设备要统一'登记',未登记的......"他的指节敲在"就地销毁"四个字上,"就是陈老的下场。"
二十几个商会代表的脸色比窗外的雨还阴。
纺织业的王老板摸出怀表看了眼:"顾少东家,你说要部署防御......"
"第一,所有工厂的关键设备连夜转移,按'火种计划'分散到青浦、嘉定的农户家。"顾承砚抽出张地图,红笔圈出二十个点,"第二,苏若雪负责建立加密通讯,用她改良的'隐纹绣'当密信——日本人能仿云纹笺,仿不了苏绣的针脚。"
苏若雪低头翻着账本,钢笔尖在"隐纹绣"三个字上戳出个洞。
她抬头时,目光扫过顾承砚发梢的雨珠——那是他刚从码头跑回来,连伞都没打。
"第三......"顾承砚的声音突然低了,"从今天起,商会的门只开半扇。
有些人,我们不能再相信了。"
散会时已近子时。
苏若雪抱着账本往账房走,雨丝顺着瓦当滴在她肩头,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摸出柳婉如手袋里那截信纸——是刚才顾承砚弯腰捡方糖时,用银圆压住的。
信纸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却在最后一页右下角,露出个熟悉的名字:"苏文澜"。
她的指尖抖得厉害,信纸被攥成皱团。
十年前的雪突然涌进眼眶——哥哥苏文澜穿着白衬衫站在弄堂口,往她手心里塞了块桂花糖:"若雪,我去南京读书,等回来给你带盐水鸭。"后来传来消息说他参加学生运动,被军警抓了,再后来......
"若雪?"顾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喝过的姜茶的暖意,"怎么站在这儿?"
苏若雪迅速把信纸塞进袖中,转身时勉强笑了笑:"风大,有点冷。"
顾承砚解下自己的呢子大衣披在她肩上,体温透过粗呢子渗进来。
他望着远处法租界的灯火,低声道:"明天开始,日军的侦察机每天要飞三趟。"
苏若雪的指尖触到袖中皱巴巴的信纸,"苏文澜"三个字隔着布料硌得她生疼。
她抬头看天,铅灰色的云压得更低了,像块浸了血的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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