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耳垂上,有颗醒目的红痣。
“若雪说的律师。”顾承砚眯起眼,刚要追过去,后肩突然一热。
他踉跄两步,摸到一手黏腻的血——是暗枪。
“顾先生!”老张从保险库冲出来,手里举着个铁皮盒子,“账本在这!水阀开了,二楼要淹了!”
顾承砚扯下衣襟缠住伤口,枪声、喊杀声、水流声混作一团。
他望着窗外越聚越多的巡捕灯,突然笑了——法租界的人来得太晚,晚到刚好能看见满地的日商手套、松田组刀疤,还有那个左耳垂长红痣的律师。
“把受伤的兄弟抬到巡捕房门口。”他对老陈说,“让记者拍清楚他们身上的靛蓝染料——顾家绸庄的,荣记纱厂的,李记米行的。”
老陈点头,转身时突然低喝:“小心!”
顾承砚本能地翻滚,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太阳穴钉进墙里。
他抬头,正看见那个红痣律师举着枪从窗口跳出去,背影消失在浓烟里。
“追!”顾承砚按住伤口站起身,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活要见人,死要见……”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老陈探出头,脸上沾着血:“他跳下去时踩空了,摔断脖子了。<3+鸿/?*特o>小÷.[说¤网# ;免¨?¢费|>阅°a读,?”他蹲下身,从律师怀里摸出张纸,“顾先生,这是……”
顾承砚接过纸,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字——是周慕舟的亲笔信,末尾盖着松田组的印章。
“原来如此。”他将信纸折好收进内袋,望着逐渐熄灭的火光,“周慕舟在监狱里当棋子,松田组在外面当刀。可他们不知道……”他望向商会门口聚集的人群,有米商、纱厂主、铁厂老板,还有卖肥皂的、做火柴的,“这把刀,砍不断攥紧的拳头。”
远处传来巡捕的哨声,还有《申报》记者按动相机的咔嚓声。
顾承砚摸出怀表,月光透过硝烟照在表盘上——十点四十五分,比他预计的围剿时间,晚了一刻钟。
“老陈,让兄弟们把受伤的日商和叛徒捆好。”他扯了扯染血的衣领,“明天早上,我要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怀里抱着药箱,眼睛红得像浸了血:“顾承砚,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商会的账本全烧了。”
顾承砚望着她跑过来的身影,突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在半途垂下——掌心全是血,怕弄脏她的衣裳。
苏若雪蹲下来,动作利落地解开他的衣领。
消毒水的刺痛让顾承砚倒抽冷气,却听见她轻声说:“刚才在密室,我听见枪声停了又响。”她的手指在发抖,“以后,别再让我等这么久。”
顾承砚握住她的手,血污在她葱白的指节上晕开。
他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黄浦江的风裹着焦糊味吹来,却吹不散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皂角香——那是苏若雪常用的胰子味。
“不会了。”他说,“下一次,我带你一起打。”
院外突然传来骚动。
老陈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染血的布包:“顾先生,在律师身上搜的!是咱们要找的德国织机合同!”
顾承砚接过布包,展开时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
照片上,周慕舟和松田组头目碰杯,身后的墙上挂着幅字——“大东亚共荣”。
苏若雪的手指突然收紧。
顾承砚低头,看见她盯着照片角落的一个身影——穿黑西装,左耳垂有颗红痣。
“原来他不只是律师。”苏若雪轻声道。
顾承砚将照片收进布包,抬头时正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望着商会门前被巡捕围住的日商和叛徒,望着挤在人群里举着相机的记者,望着那些攥着棍棒、眼神坚定的民族企业家,突然觉得伤口的疼都轻了。
“若雪。”他说,“等天亮了,咱们去《申报》登头版。”
“登什么?”
“登松田组的罪证,登周慕舟的叛国信,登……”他望向她眼底的晨光,“登上海的民族企业家,从来不是一盘散沙。”
苏若雪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她举起药棉按在他的伤口上,力道重得像在宣誓:“好,我帮你写稿。”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混着越来越近的人声。
顾承砚望着逐渐热闹的街道,突然听见老陈喊:“顾先生,巡捕房的人要带咱们去做笔录!”
他站起身,苏若雪扶住他的胳膊。
两人走向人群时,顾承砚瞥见墙角有个未燃尽的纸团,捡起来展开——是半张日文密电,上面写着“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