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时,嘴角微微扬起。
这局,才刚刚开始。
午后的法租界工部局档案室,苏若雪的指尖在泛黄的账簿上划出细响。
阳光透过磨砂玻璃斜斜切进来,在她发顶镀了层金,却掩不住她眉心越蹙越紧的褶皱。
\"若雪小姐,这是最后一沓了。\"办事员将牛皮纸包推到桌角,铜扣碰撞的脆响惊得她睫毛颤了颤。
她低头翻开最后一本资金流水册,钢笔尖在\"林芷兰遗产基金\"的汇款记录上顿住。
金额数字如针般扎进瞳孔——三笔共计二十万银圆的汇款,收款方竟是\"沪上贸易株式会社\"。
她记得顾承砚说过,这是日本驻沪领事馆的白手套,专做黑钱洗白的买卖。
\"笃笃。\"
档案室木门被轻叩两下,苏若雪迅速合上账簿塞进手提包。
转身时正撞见穿墨绿旗袍的女办事员,对方冲她使了个眼色:\"顾少东的电话在传达室,说有急事。\"
电话筒贴在耳边时,苏若雪能听见顾承砚克制的喘息:\"银行保险库的密码我破解了,是——和老厂地下三层刻痕的数字一样。\"停顿两秒,他又补了句,\"若雪,我总觉得那女人今晚还会去金库。\"
\"我查到了。\"苏若雪攥紧包带,指甲掐进掌心,\"遗产基金的钱......进了日本人的账户。\"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陡然一滞,接着是纸张翻折的脆响,想来是顾承砚在记什么。\"八点,霞飞路后巷见。\"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带好商会的密信,我让阿福调了巡捕房的人在附近守着。\"
夜色漫过霞飞路的梧桐树冠时,顾承砚正蹲在银行后巷的垃圾桶旁。
苏若雪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看见她鬓角沾着片梧桐叶,眼底却燃着簇小火。
\"密码正确。\"他将抄着数字的纸条递给她,\"但刚才巡夜的守卫换了班,现在金库入口只有两个保镖——\"
\"顾少东!\"
墙角突然传来压低的唤声。
顾承砚循声望去,是商会的情报员阿奎,正扒着围墙冲他们招手:\"那女人半小时前进去了,穿墨绿旗袍,戴面纱。
我们跟着她绕了三道门,现在卡在保险库外。\"
顾承砚拽着苏若雪的手腕往墙根跑,砖缝里的青苔蹭脏了她的缎面鞋尖,她却半点没在意。
四人贴着墙根挪到保险库侧门时,正听见门内传来金属转动的轻响——是密码锁开启的声音。
\"动手。\"顾承砚对阿奎使了个眼色。
两个情报员迅速上前,一个用浸了乙醚的帕子捂住保镖口鼻,另一个抄起门边的铁棍别住门锁。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顾承砚率先挤进去。
保险库的冷光下,那抹墨绿正背对着他们,踮脚去够最高层的铁盒。
听见动静,她猛地转身,面纱被气流掀起,露出眼尾那道淡白的疤痕。
\"顾先生。\"她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你果然来了。\"
苏若雪上前一步,挡住她退路:\"林女士,或者我该叫你......林芷音?\"
女子的瞳孔骤然收缩,面纱滑落至颈间。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她后颈那缕翘起的白发——和顾父旧相册里,顾家绸庄老账房林师傅的小女儿,生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
\"我翻了顾氏旧账。\"苏若雪从手提包取出泛黄的户籍页,\"民国十九年,林家次女林芷音随父来沪,次年林师傅病逝,大女儿林芷兰进绸庄当绣娘,你......\"她顿了顿,\"去了教会女校学簿记。\"
林芷音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湿冷的夜露:\"好个顾少东,连这种旧账都翻出来了。\"她扯下最后半层面纱,露出与记忆中林芷兰七分相似的脸,\"我不是冒名顶替者......我是她的妹妹。
五年前她被灭口,而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她从旗袍内袋摸出个油布包,指腹在封口的蜡印上反复摩挲,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旧物。\"这是姐姐临死前塞给我的。\"她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她说'如果有天顾家的少东家查到这里,把这个给他看'。\"
顾承砚接过油布包的瞬间,指尖触到潮湿的褶皱——显然被主人无数次攥在手心。
拆开层层油纸,里面是封发脆的信笺,墨迹因年代久远泛着淡蓝。
他刚扫到开头,呼吸便陡然一滞。
\"周敬之......\"苏若雪凑过来看,声音轻得像片雪,\"这不是商会的周副会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