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的巡捕房就在前面。\"
当顾承砚推开紧急会议室的门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九点十七分。
赵德昌瘫在靠墙的椅子上,西装前襟沾着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
他脚边的牛皮纸袋里,散落着带樱花火漆的密信、和三井株式会社的往来汇票,还有张泛黄的合影——他和渡边大佐在鹤鸣居的樱花树下碰杯。
\"诸位请看。\"顾承砚将密信拍在桌上,纸张边缘扫过周老板的手背,\"这是赵老板方才急着送出去的'家书'。\"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染坊的王老板抓起信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明日炸账本?
他们疯了!\"
\"不是他们疯了。\"顾承砚的声音沉得像压舱石,\"是有人以为,拆了我们的账房,断了我们的资金链,就能把上海的实业全攥进日本人手里。\"他转向赵德昌,后者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赵老板,你说小女发热,可方才我让阿福去你家探了——令爱活蹦乱跳在院子里踢毽子,倒是你房里的保险柜,藏着三井汇来的五万现大洋。\"
赵德昌突然嚎起来:\"是渡边逼的!
他说不配合就烧了福兴厂......\"
\"够了。\"顾承砚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工部局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
我顾某今天把话撂这儿——谁要是再想着当日本人的棋子,赵老板就是下场。\"他指节叩在密信上,\"至于那些躲在幕后的......\"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火,\"我顾承砚奉陪到底。\"
散会时已过午夜。
苏若雪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顾承砚的大衣。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照见她眼尾未褪的青黑——她刚替顾承砚整理完这三个月所有可疑账目。
\"累么?\"顾承砚接过大衣,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突然将她的手塞进自己掌心,\"明天让阿福去买些桂圆,你熬点......\"
\"承砚。\"苏若雪仰头看他,发顶的茉莉香混着他西装上的烟草味,\"我们真的能守住这一切么?\"她想起今早去丝厂时,看见小桃蹲在染缸前抹眼泪——日本商社的生丝又压了价,女工们这个月的工钱要少三成。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她指尖的薄茧,那是管账时拨算盘磨出来的。
他望着走廊尽头透进来的天光,轻声道:\"若雪,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苏州河,我抱着被水浸坏的账本哭?
你说'账本烧了可以重记,人心散了才真没救'。\"他捏了捏她的手,\"现在人心没散,日本人的刀就砍不断我们的根。\"
苏若雪笑了,眼尾的细纹里落着星光。
顾承砚掏出怀表看了眼,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摸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名字——周老板、王染坊、码头的陈老大,都是这些年和他共过患难的人。
\"等天亮了,我得去见见他们。\"他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有些事,该提前准备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漫过外滩的海关大楼。
顾承砚望着远处隐约的烟囱,想起青鸟昨夜送来的消息:山田正雄的办公室,就设在三井株式会社顶楼。
他握了握苏若雪的手,指腹触到她腕间的铜哨——那是他们初遇时,他亲手给她打的。
\"实业救国。\"他轻声说,像在念一句誓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