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扫了眼台下——英国商会的布朗、法国公董局的杜瓦尔都已在协议上签了字,连向来中立的犹太商团代表都举着香槟微笑。
他捏了捏钢笔,在"国际监督"一栏落下墨痕:"苏小姐的诚意,我洛克菲勒自然要捧场。"
苏若雪接过协议时,瞥见窗外黄浦江面有艘黑色汽艇闪过。
她指尖在协议边缘轻点两下——那是顾承砚约定的信号:行动开始。
霞飞路的洋楼外,青鸟贴着爬满常春藤的围墙,将最后一枚监听贴按在砖缝里。
他望着三楼亮着灯的窗户,耳麦里突然炸响德语:"顾承砚已经拿到录音,必须今晚撤离!
老九的身份不能暴露!"
"撤离?"他低笑一声,摸出怀表敲了三下——这是"收网"的暗号。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二十来个巡捕裹着长风衣从街角冲出,商会护卫队的黑制服紧随其后。
洋楼大门被撞开的瞬间,青鸟扯掉耳麦,跟着冲了进去。
三楼的书房里,穿西装的男人正往皮箱里塞文件。
他听见动静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猛地睁大——来者是顾承砚,身后跟着巡捕房总探长陈汉生。
"顾少东家这是?"男人强作镇定,指尖却掐进了皮箱把手。
"老九。"顾承砚扯掉对方领结,露出喉结下的翡翠胎记——与林芷兰遗物里那张旧照片上的标记分毫不差,"工部局高级顾问,梅机关的座上宾,好大一出戏。"
陈汉生的手铐"咔"地扣上男人手腕时,他突然笑了。
笑声混着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像块碎玻璃扎进夜色:"顾承砚,你以为抓住我就赢了?
真正的棋子,早在你动林芷兰遗物那天,就已经落子了。"
顾承砚盯着他泛青的嘴角,突然想起林芷兰临终前用血写在帕子上的最后一句:"窑中砖,记兵械"。
而三天前,闸北顾记砖窑的工人在挖地基时,挖出了半箱锈迹斑斑的子弹壳——那上面,印着"大日本帝国陆军造"的钢印。
黄浦江的夜雾漫上桥面,顾承砚望着巡捕房的黑车碾过积水,车灯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留声机还在他怀里,吴兆麟的声音还在循环:"只要顾承砚交出遗物"
他摸出林芷兰的帕子,素兰花瓣在月光下泛着淡青。
突然,帕子边缘的锁边线轻轻断开,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笺飘落在地——上面用极小的蝇头小楷写着:"老九非九,是局。"
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顾承砚弯腰捡起纸笺,指腹擦过墨迹。
他抬头望向夜空,法租界的霓虹在雾里晕成模糊的色块,像极了一张铺展开的棋盘。
而他知道,真正的对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