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座钟的滴答声。
顾承砚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一扇窗。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潮湿的土腥味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苏若雪和青鸟。
“正因为真假难辨,才更要回应。”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青鸟,你我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但我们更是生意人。商道,讲的是一个‘信’字。情报网,讲的是一个‘义’字!如果我们连亡者用生命托付的信义都不敢接,那还谈什么抗日救国?这个班,我顾承砚,接了!”
这番话,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密室中沉闷的空气。
“我立刻去拟定‘春茧计划’。”顾承砚的思维开始飞速运转,一道道指令清晰地发出,“以顾氏绸庄推广改良蚕种的名义,派遣我们的‘技术员’分赴各地。青鸟,你从旧部里挑选最可靠的弟兄,伪装成随行人员。每一名‘技术员’,都要携带一本我们特制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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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一张白纸,用钢笔迅速勾勒出账本的样式:“这本账,表面上记录的是各地蚕茧的收购价格和品质,但内页的夹层里,藏着接头暗语和身份验证码。流程我已经想好了。”
他顿了顿,’分毫不差,方可交付账本,激活联络!”
这个计划,将商业伪装和情报接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既合情合理,又暗藏杀机。
“我来整理所有相关的联络档案。”苏若雪主动请缨她埋首于故纸堆中,细细梳理着林芷兰留下的每一份资料。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张汇款单的附言吸引住了。
那张从湖州双林镇寄出的汇款单上,除了“养蚕指导员”的名目外,还用铅笔淡淡地写了四个小字:“母病,需药。”
苏若雪心头一动,迅速翻查旧日的通讯员名册。
很快,她找到了一个代号为“萤”的年轻通讯员的档案。
档案记载,此人是湖州人,曾是林芷兰的贴身卫士和通讯员,其母常年卧病在床。
就是他!
苏若雪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立刻走到后院的药房,亲自监督药剂师,配制了一批特效退热和消炎的西药。
在封装其中一个药瓶时,她用一枚极小的刻针,在瓶底不起眼的凹槽处,轻轻刻上了一个微缩的“顾”字印记。
随后,她提笔写下一张便条:“乡野之地,药品稀缺,闻有同仁家人抱恙,特赠此药,望早日康复。”她将便条和药品一同打包,以商会的名义,随着下一班开往湖州的货运船,加急发往了双林镇。
这是一个大胆的试探,也是一次温暖的传递。
三天后,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双林镇邮局的签收回执,送到了顾承砚的案头。
回执单上,签收人的笔迹刚劲有力,一切正常。
但当顾承砚将回执单翻过来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回执单的背面,有人用铅笔,以极其简练的笔触,淡淡地画了一只正在展翅高飞的白鹭。
那姿态,充满了力量与希望,仿佛要挣脱纸面,冲破这无边的黑夜。
顾承砚缓缓握紧了那张薄薄的回执单,纸张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但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火种未熄,”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密室里的同伴说,又像是在对天堂的亡妻说,“它只是……藏得更深了。”
而就在此时,数十里外的上海北站,正是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
汽笛长鸣,人声鼎沸。
月台上,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肩膀上搭着一条汗巾的挑夫,正费力地将一口半人高的木箱往行李车上搬。
木箱的侧面,用黑漆清晰地刷着四个大字——“顾氏蚕药”。
挑夫的脚步有些踉跄,沉重的木箱压得他的脊背弯成了弓形。
汗水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淌下,混杂着空气中的煤灰。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口木箱的底部边角,一滴、两滴……暗红色的液体,正悄无声息地渗出木板的缝隙,滴落在湿漉漉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