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青鸟将那张合影照片拍在桌上,指着周文翰的脸,双目赤红,牙关紧咬:“叛徒!这个老狐狸,潜伏得太深了!当年他反对您,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商会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他现在身居高位,对我们的组织架构了如指掌,他若叛变,整个‘春茧计划’都会万劫不复!少爷,必须立刻清除他!”
“不。”
顾承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缓缓抬起手,制止了青鸟的冲动。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掠过那张照片,最终落回井口的黑暗中。
“芷兰既然知道他有问题,却没有动他,甚至把他和这份最重要的情报放在一起,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顾承砚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敲在众人心上,“她预见到了组织会被渗透,所以布下了两手准备。杭州的商行是‘饵局’,里面放着足以以假乱真的假情报,是用来钓鱼的。而这口枯井,才是‘真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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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青鸟,眼神锐利如刀:“一个已经暴露在我们眼皮底下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暗处,我们一无所知的毒蛇。周文翰这颗钉子,既然还在,就让他继续钉在那里。他若活着,自以为潜伏完美,便是我们最好的盾牌,替我们挡住来自东京的视线。”
顾承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他们想看戏,我们就演给他们看。青鸟,去,把杭州那批‘假’胶卷复制一份,想办法‘不经意’地泄露给我们在城里的日本线人。内容嘛……就说我们发现了一处新的地下军火库,坐标就定在城西那片废弃的仓库区。”
青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让他们去炸个空仓库?制造我们内部混乱、情报失准的假象?”
“正是。”
“那我呢?”苏若雪擦干眼泪,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淬炼出一种钢铁般的坚毅,“姐姐的‘江南实业自救会’,不能就这么散了。我提议,以整理先辈遗物、重振江南蚕桑业为名,重启自救会的名义,邀请当年所有会员的后人,来顾家老宅,召开一场纪念茶会。”
她从顾承砚手中拿过纸笔,亲自拟写请帖,一笔一划,力道沉稳:“缅怀故人,共议蚕桑新法。”
顾承砚看着她,眼中流露出赞许与心疼。
他明白她的意思。
这场茶会,既是祭奠,也是甄别。
是对忠诚的召唤,也是对叛徒的审判。
谁推托不来,谁百般打听细节,谁的反应过度,谁就是心里有鬼!
“好,就这么办。”顾承砚一锤定音,“茶会,定在三日后。”
三日后的清晨,天光未亮,晨雾如纱,从老宅的井口袅袅升起,缠绕着庭院中的草木。
顾承砚独自立于老宅的天台上,迎着微凉的晨风,将那本林芷兰手抄的《女诫》轻轻放回陶罐,重新封好,沉入井底。
“你托付的光,我替你护着。”他低声呢喃,像是一个跨越生死的誓言。
他转身下楼,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青鸟早已等候在楼下。
“从今夜起,”顾承砚的眼神冷冽如霜,“所有‘春茧计划’的信使,全部配发真武器。”
与此同时,一封印着烫金“顾府”字样的茶会请帖,被恭敬地送到了棉纱交易所监察主任周文翰的府上。
书房内,周文翰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当他的目光落在“江南实业自救会”那几个字上时,动作微微一顿。
他那张总是挂着保守而刻板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他将请帖随手丢在桌上,转身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暗格保险柜。
他没有取出手枪或是金条,而是一部沉重的老式英文打字机。
他将一张空白信纸卷入打字机,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键帽上抚过,随即,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敲下了第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白鹭未死,但顾承砚,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