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决绝,要让所有人都相信,顾氏商会内部因为一个‘外人’,起了巨大的争执。”
“第三步,风。”他又看向青鸟,“安排我们最擅长闲聊的眼线,去霞飞路那家日本人常去的茶楼,让他‘偶遇’日方的联络员。不需要说什么机密,只需要在抱怨天气和茶水的时候,‘不经意’地透露一句:‘最近顾老板和苏小姐闹得很不愉快,听说是因为有人想拉拢旧部,有人却要清理门户,顾家怕是要倒戈一个大人物出去咯’。”
三条指令,环环相扣,一张由金钱、内讧和流言编织而成的大网,在顾承砚的口中悄然成型。
计划执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当天夜里,当整个上海都沉浸在虚假的繁华与安逸中时,监察主任位于愚园路的府邸,被一群穿着便衣、行动迅捷的神秘人以雷霆之势突袭搜查。
据周围的线报称,他们声称“发现了与抗日分子密通的决定性证据”。
三个小时后,监察主任被释放,面色苍白如纸,但府邸内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一个微小的细节被青鸟的暗哨捕捉到——他书房保险柜里那台用于接收密电的老式德国打字机,不见了。
青鸟第一时间确认:这是日方内部最神秘、最残酷的“风字号”行动组出手了。
这个行动组从不负责对外,只负责对内清洗。
他们带走打字机,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从源头上切断监察主任的通讯能力,内部清洗的刀,已然出鞘!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若雪通过德籍商人渠道送出的那卷胶卷,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日本驻沪领事馆最高武官的办公桌上。
照片旁,附着一张用日文写就的批注,字迹凌厉:“此人是否已被敌利用?需彻查。”
顾承砚站在商会的顶楼密室里,静静听取着青鸟的汇报。
当听到“风字号”和那张批注时,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缓缓推开了身后的轩窗。
窗外,一只灰羽的信鸽正静静地立在雕花的檐角上,正是他前几日准备好,却最终没有放飞的那一只。
它歪着头,仿佛在疑惑为何主人迟迟不下达命令。
顾承砚的目光越过信鸽,投向了远处被霓虹灯染得光怪陆离的夜空,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青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看,有时候,最锋利的刀,根本不需要我们亲手递出去。它就藏在敌人的心里,只要一阵风,他们自己就会找到,然后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人的心口。”
话音落下,整个密室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剩下窗外呼啸的夜风,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薄雾笼罩的杭州西湖,美得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断桥残雪处,一个身穿深色风衣、头戴英式礼帽的男子背对湖面,伫立良久。
他的身形挺拔,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硬气息。
他手中握着一份当日的《申报》,头版头条的位置,用加粗的黑体字赫然印着一行醒目的标题:《顾氏绸庄宣布重启江南实业自救会,誓与同仁共渡时艰》。
男子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氏绸庄”和“顾承砚”几个字,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洞穿。
许久,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撕下了报纸的右上角。
随着纸张被撕开,他风衣的袖口微微上滑,露出了一截手腕。
在那古铜色的皮肤上,一个刺青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鹭,栩栩如生,却只纹了半截,仿佛被硬生生斩断了一般。
他将撕下的报纸一角在指尖揉成一团,
西湖的风拂过,吹动了他的衣角,也吹散了断桥上最后一缕残雪。
一场新的风暴,显然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