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在青鸟的指腹下发出细碎的响,他贴着虹口电讯站后墙的阴影,耳尖还沾着方才翻墙时蹭到的露水。^b-i!x′i+a.6*6!6-.¨c,o+m!
寅时的风裹着黄浦江的潮气灌进领口,他却觉得掌心发烫——腰侧短刀的位置,那里藏着三个月前随运煤车埋进通风井的油纸包。
巡捕换岗的脚步声在转角处响起,他贴着砖缝缩成一道影子。
灯笼的光晕扫过来时,他恰好摸到通风井的铁栅——锈迹斑斑的缝隙里,油纸包的麻绳还系得死紧。
指尖刚勾住绳头,身后突然传来皮鞋跟叩地的脆响,他的呼吸猛地顿住,直到那声音拐进侧门,才借着巡捕换岗时松懈的空档,迅速抽出油纸包塞进怀里。
顾家密室的灯芯"噼啪"爆了个花,顾承砚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
他捏着那张被茶水洇过的监听纸,墨痕还带着潮气:"山本摔了电话,说那画是'被蝶咬了'。"
"被自己的心魔咬了。"他突然笑出声,指节叩了叩桌案上那本《说岳全传》,新抄本的书脊还缠着银线,"他们查了三个月密信,审了十七个线人,现在连幅画自燃都要疑神疑鬼——"他抬头看向苏若雪,后者正捧着账册站在灯影里,墨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飘过来,"若雪,把'火匠支出'改成三百三十元。"
苏若雪的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多三十?"
"三井洋行上个月在闸北炸了座米仓。"顾承砚抽出钢笔,在"三百"二字下划了道浅痕,"他们记着这笔账,见了三十,就会往爆破上想。"他的拇指蹭过她握笔的手背,"但账册要送到法租界的会计师行备案——"
"备案是假,让他们的潜伏者抄录外传是真。"苏若雪接得极快,墨色在她笔下流畅铺开,"我再夹片云母在扉页。"她从妆匣里取出薄如蝉翼的云母片,对着灯光一照,"您写的'子时三刻,火起南门'就藏在油墨底下,用热熨斗一烘......"
"他们就会以为这是自己'发现'的情报。"顾承砚替她说完,目光落在她垂落的睫毛上,"但又不敢上报——毕竟之前查错了十七次,山本现在最恨的就是'误报'。?m·a!l,i′x\s~w!.?c?o~m?"
密室门被叩了三声,青鸟掀帘进来时,肩上还沾着夜露。
顾承砚展开排污渠全图,烛火在他眼底跳成两簇小灯:"盐帮的人测过,最后一段淤泥层只有两尺厚。"他的指尖点在三处沉降井的位置,"但爆破早了,渠顶会塌,困死里面的兄弟。"
"延时设为子时二刻。"青鸟的短刀在掌心转了半圈,"我这就去传令。"
"等等。"苏若雪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账册上的墨迹还未干透,"让春蚕组提前一刻动手——"她的声音轻,却像敲在铜磬上,"用《春蚕曲》当号子。"
顾承砚抬眼,正撞进她眼底的星子。
那是他在染坊初见时就见过的光,带着桑蚕破茧的韧劲儿。"声起即动。"他补了一句,指腹摩挲着云母片的边缘,"狱卒听惯了犯人哭嚎,突然唱起《春蚕曲》......"
"他们会当是犯癔症。"青鸟低笑一声,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账册哗啦翻页,"我这就去通知老周。"
密室重归寂静,苏若雪将账册收进檀木匣,锁扣"咔嗒"一声落定。
她忽然抬头,鬓角的珍珠簪子闪了闪:"砚哥,若是看守提前点名......"
顾承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擦过她耳后那粒淡痣——那是去年在苏州河救她时,被碎玻璃划的小疤。"不会。"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染缸里的月光,可眼底的光却亮得灼人,"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蝶形焦痕,哪里还顾得上查岗。"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苏若雪望着他映在账册上的影子,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染坊后间,他捧着银梭说"这次不是藏,是送"时的模样。
那时月光落进染缸,把他的轮廓泡得温柔,可现在,他眼里的光比染缸里的靛蓝更浓,像要烧穿这长夜。
"砚哥。"她轻声唤他,指尖抚过檀木匣上的缠枝莲纹,"要是......"
"没有要是。`天/禧`晓^说!蛧_ ¢已+发^布?最/芯′蟑^劫′"顾承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们送的是火种,不是炸弹。"他的心跳声透过棉衫传来,有力得像擂鼓,"等天一亮,这些火就会烧遍黄浦江两岸。"
更夫的梆子声渐远,密室里的灯芯又爆了